他说,遇见你是我一生之幸;他说,待此间事了,他便请天帝为媒,向青丘提亲,与她执手渡日。
他说了许多,许是为了让茶衣明白,也许是为了驱散心中的不安,更或者是怕他们生在诗情画意里的爱情走不出万丈红尘,总之他就那么一直说着。
茶衣抬头平视着他的双眸,静静地听着,她知道自己若是不管不顾与他厮守,他便会少许多不安——虽然未来有许多不确定,可他至少能明白她待他的一片心。
可她还是安稳地坐着,等他自己处理这一时的凌乱与悸动,她自不是只顾自己的女子,也信他不是风月里贪欢的少年。
他说着说着,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地锁住茶衣,眼中满是期待与深情。茶衣回以温柔的微笑,那笑容如春日暖阳,能融化一切寒冰。
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继续说道:“瑶,我知道前路或许充满坎坷,但我信你会与我一同面对,不离不弃。”
茶衣轻轻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于是,他便笑了,再次上前拥她入怀,那么用力,仿佛要将她揉碎在胸前,许久,他低下头悄悄与她耳语“瑶,我有时真希望你是那采阳补阴的狐狸精,或者我是那不知礼数的登徒子。”
茶衣似是听明白了,又似是没明白,抬起头去看他,对上他染上欲色的眸子,突然明白过来,登时羞得满脸绯红。
急忙推开他,轻轻啐了他一口道:“呸,你想的美。”
“对,我想的美。”重华看着她娇嗔的样子,只觉得满心欢喜,将她拉回怀里抱了一会,平复心情后放开她,问她接下来的打算。
听他问起这个,茶衣也收了旖旎心思。将句芒传给她的春息拿给他看,只见春息落在角落的山茶花上,原本只几片叶子的花枝瞬间舒展开来,一朵朵娇艳欲滴的山茶花竞相绽放,花瓣如丝绸般柔软,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花朵层层叠叠,如同一座绚丽的花山,将门厅装点得美轮美奂。
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眼中满是惊喜与赞叹。继而,他似乎是想到什么,郑重地问茶衣能否将这春息给他。
茶衣一愣,心道给他可不就是刚刚好么,于是她笑着挥手,一片绢帛落入手中,玉笔轻点,关于春息的部分便给了他。并且告诉他,来日若是遇到适合之人,也可传出去,不必拘泥什么,这也是句芒古神的心愿。
说完这个,茶衣似乎是了了一桩心事,惬意的起身,准备回去,却发现他直愣愣地看着她的玉笔,脸上神情震惊。
茶衣有些不明所以,她轻轻唤了他两声,才见他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茶衣见他如此,有些担忧地问。
重华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说,半响,还是开口问“那獓狠用过的巢,你是如何炼化的?”
“獓狠?你说那个治水失败被斩杀于羽山的獓狠?我不认识他。”茶衣有些奇怪。她确信自己现在的记忆是完整的,只是他说的獓狠她并不知道是谁。
“不,你一定知道,你再好好想想。”重华有些急切,他按着她的肩膀,神情有些焦躁。
茶衣见他这样,默默咽了咽口水,搜肠刮肚找自己认识的人里面谁像他说的獓狠,电光火石间,一个轻狂的声音在脑中回响:
“老子有狂的资本,不服气你们去把骨雕抓来给老子看!”
“门卫大人是否太看得起自己了,你驻守此处数十年毫无建树父尊才派我来的,如今有机会将功折罪还要死乞白赖的赖在这里,说什么助我一臂之力,是担心治不了那骨雕没命吧?”
“你也觉得我好赖不分么?”
“我又何尝不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只是我们都是被放弃的啊。”····
最后,是那一句:“南荒有回去的路,以后这里不要来了。”
茶衣回神,大惊失色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抬手幻出一个幻境,嘴唇蠕动着问“他,就是你说的獓狠?”
重华点了点头,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茶衣得到了答案,一时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沉默半响,她挥手散去幻象,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沾惹了什么因果,有些人明明一直离她很远,却总在她以为没什么交集时出现,让她的轨迹多出几分意外。
重华却不管其他什么,他再次按着她的肩膀叮嘱她:“瑶,我知你不是心思歹毒之人,只是他日若遇上非战不可的境地,一定要慎用你的玉笔,它有穷奇煞气,如今又侵入了梼杌的怨气,你若心生杀意,恐这两股怨气会乘机吞噬你的善念,引你入魔。”更有生死劫加身之祸,最后一句,他没有说,他的传承是重瞳,有预知一些事的能力,他怕自己一语成谶。况且,他又怎么忍心把那么不祥的话用在她的身上。
茶衣本在担忧他回去要面对怎样的境遇,是否有性命之忧,不想他如此郑重其事地叮嘱自己这个,顿时心里一暖,对上他的视线,认真地应下他的叮嘱。
继而又想起什么,开口问他“你说的梼杌是怎么回事?”
重华得了她的保证,心下稍安,在她身边坐下道:“獓狠治水失败,治使城池被淹万民身死,被尊上降罪斩杀于羽山后怨气难消,魂魄付于野兽身上,如今体格像老虎,毛像狗而且有二尺长,脸像人,爪子像老虎,嘴巴和牙齿像猪,尾巴有一丈八尺长,在西荒称霸。”
“那你··”
“放心吧,我能对付它。”重华说着,围炉给自己和茶衣烤肉,见茶衣面露担心,怡然自得的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只要你护好自己,我便无所畏惧。”
茶衣看着重华,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眉宇间还有一丝小骄傲,噗嗤一声笑了,心道他怎么就这么好呢,就像天道专门为她安排的最优解,每一处都让她心动。重华听见她笑,转头看见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得意,也不说什么,继续忙着手中的动作。
茶衣也不再说话,这一会情绪起起落落的也是有趣,心里想着,她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重华熟练地烤肉,思绪却飘得很远。
夜渐渐深了,炉火在寂静的夜色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重华将烤好的肉递给茶衣,两人边吃边聊,仿佛忘记了外面的一切纷扰,只是他们不曾想到,这一夜是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天道无情,它从来不会让人圆满。
花好月圆从不是人间常态,曲终人散才是,好些时候,明明双方都没有放手,可是缘分,它还是会断,并且,断的让人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