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帝三年深秋,紫檀宫内的烛火要燃尽了,阁柱的阴影被拉得很长。
皇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理了理龙案上的奏章,“璐王冕下,想见我大可不必偷偷摸摸的。”
言毕,阴影间散过一道人影,身着华贵长袍,腰间佩剑,跪在了皇帝面前,“臣想向陛下请赏。”
“哦,爱卿想讨什么赏赐呢?”皇帝合上了奏章,含笑看着下跪的男人。
“臣下今年觉得瀛海的宅子有些拥挤,家中老母幼子都需照料,望陛下能拨点款子修缮王府。”璐王抬起头,想直视皇帝的眼睛。
皇帝仿若神游物外,用细长的手指缓缓敲着龙椅,良久之后才开口。
“慕容昴,生于前珞二十三年慕容世家外室,少时微末,却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终执天下之牛耳。”
皇帝大笑起来:“你我年少相逢,携手征战数年,最终我成了大曜的皇帝,被人叫做“烈熠白凰”,而你官拜抚远将军,领翰渊阁大学士,位列上国柱。”
皇帝的身体开始颤抖了,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小老虎,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在瀛海,你造“豹房斗馆”看活人与野兽恶斗,为了博你那崔氏妻一笑,强征百姓为你大兴土木,你那偌大的璐王府究竟是筑在泥瓦之上呢,还是筑在百姓的尸骨之上呢?”
盛怒之下的皇帝又咳出了一口痰血,精神垮下来,“你我相识于微末之时,你跟我讲你年少之时,那么多层层叠叠的影子压在你身上,你总是有跪不完的人,有忍不完的羞辱,终有一天你不要在跪旁人,你要成为天下的头雁。”
“可我没想到,等你真正站起来那天,你却想打折别人的脊梁,让别人跪下。”
“或许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吧,我云凰征战数载,我只求这世人都能挺直腰板,再无人跪来跪去,惹人生厌。”
长久的沉默后,皇帝在快要熄灭的烛光中拔剑,绝云清冽的剑光映在璐王的脸上,仿佛照出了那些年少彼此相顾的时光。
皇帝推开了宫门,在深秋凛冽的寒风中,看见了制式迥异却又森严有度的铁甲。
“五姓七望的精锐尽数而出,还当真看得起我这个穷酸皇帝。”皇帝又笑了
“欲望总是逼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上战场啊。”云凰将绝云换到右手,又拔出了寒蝉,冲进了如蝗的箭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