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命运啊，真是玄而又玄

初平元年，四月初一。

襄阳刺史府。

府外围站了一圈甲士，府内也有大批的甲士来回巡逻。

如此高规格的保护工作，比之皇宫都有过之。

正堂之内，袁隗眉头微皱，用手衔着一枚黑子，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一旁服侍的袁基，也把目光放到棋盘之上，疑惑地问道：“叔父，为何迟迟不落子？”

袁隗用手指着代表虎牢关-胡轸的黑子道：“胡轸那厮已经同意放酸枣军队入关了。”

又点了点代表酸枣的黑子，这里也没问题了。

甚至连牛辅和白波军那边的使者也都回来复命，就差最远的韩遂和马腾还没有消息。

袁隗再次看向代表小平津的黑白两子，一个代表贾诩，一个代表袁绍。

喃喃道：“是不是对贾诩还是不够重视呢？某家最近总感觉有点心慌慌的。”

……

虎牢关。

刘协与贾诩在一起分析袁隗的布局。

手里的信息和资料越来越丰富，袁隗的落子也变得逐渐清晰。

曹操送来的密信中言，袁隗逼迫十路诸侯交出兵权，北线由袁绍统一统领。

袁绍任命淳于琼、曹操二人接管屯于酸枣的军队，五月初一发兵虎牢关。

他自己率领王匡、张扬和他本部人马，于同日向小平津进兵。

再对照段煨的三日前发来的快报，两相印证，能看出袁隗目的。

虎牢关牵制住皇甫嵩，小平津牵制住贾诩，而真正的战斗会在东南线，凭借刘协两世的综合信息来判断，此线主力当数孙坚，是个狠茬子。

至于西北白波军，刘协相信段煨的能力，但是西边的韩遂和马腾，这一手下得确实妙，也确实是有些丧心病狂。

关中兵力空虚，没有皇甫嵩的三辅精兵震慑，韩遂和马腾不介意来打打秋风，那时关中之地又是一场浩劫。

贾诩啧啧道：“袁隗这个家伙，果然下得一手好棋。”

刘协苦笑道：“这袁隗是想彻底打烂司隶这块地方啊。”

贾诩试探地问道：“陛下打算如何？”

刘协摇头道：“容我想一想，我可不想因为这个打乱原有的计划。”

贾诩能听出来小天子的语气并没有沮丧或者慌乱，猜想这个小狐狸八成在酝酿着什么坏点子，就不再询问。

西凉与他无关，他更感兴趣的是小平津与袁绍下月初那一战。

如今的小平津也就有一万兵，对面的兵力之前通过斥候的侦察，可以推断至少五万兵，虽然大多数是新兵，与他手里的西凉老兵没得比，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如今又有袁隗的加持，保不齐对方的实力会不会增强，兵力会不会增多。

到时取胜的关键就是曹操这颗暗子，如今看起来尽管袁绍相信他，将酸枣的一半兵权交予曹操，但是还有一半在淳于琼手里，那么这就是变数。

如果到时曹操无法按照计划与自己两面夹击袁绍，那么小平津危矣，自己小命有不保之虞。

于是贾诩，还是把心里最大的疑惑问出了口：“黄公子，您为何认为曹操可以成事，而袁绍会败呢。”

刘协冷笑一声，猛地想起来后世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假谲”篇里的故事。

虽然也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但是他觉得这位刘义庆讲的这个事儿，倒真是将二人表现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贾少府，给你讲个故事吧，或许你就明白他二人的差别。”

贾诩一听天子又要说书，立马兴趣大增，四下瞅瞅，遗憾没有酒食，否则这是何等享受，只得咂摸了几下嘴巴，抱拳道：“许久未听黄公子讲书了，甚是想念。”

刘协淡淡一笑，又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说起来。

“话说，操少时，尝与袁绍好为游侠。观人新婚，因潜入主人园中，夜叫呼云：‘有偷儿贼！’青庐中人皆出观，操乃入，抽刃劫新妇，与绍还出。失道，坠枳棘中，绍不能得动。复大叫云：‘偷儿在此！’绍遑迫自掷出，遂以俱免。”

故事很短，贾诩明显有些意犹未尽地道：“完了？”

“啊，完了。”刘协耸了耸肩。

贾诩用手捻着他那三绺胡须，品味这个又细又短的故事，须顷，大笑道：“哈哈，看来那个曹操确实是个人物，而那个袁绍相比之下，就显得要草包得多。”

刘协对于这个故事的理解，自然要比贾诩更加地透彻。之后天下大乱，袁绍本是一手好棋，结果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曹操抢得先手。

这不是偶然，都是性格使然。

在上上世，曹操能比袁绍更早挟持自己，以令诸侯。当袁绍反应过来想抢的时候，又在官渡之战时，曹操击败淳于琼，火烧了乌巢，导致袁绍大败。

如今巧合地是，曹操再次借用自己给他的名分大义，要在小平津击败袁绍，而且仍旧是要先搞定淳于琼才行。

命运啊，真是玄而又玄。

刘协想及此处道：“贾少府，你想办法放袁绍一马，让他回冀州，他活着对我还有用。”

贾诩皱眉看着刘协，但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天子的布局，不到收官的那一刻，是无法知晓他的最终目的的。

贾诩又道：“刘表被袁隗赶出襄阳了，据他本人说可是受了莫大的屈辱被扫地出门的。现在人在雒阳等着见您呢，王公让我询问当如何处理。”

刘协乌溜溜的大黑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贾诩问道：“周毖是不是人也在荆州，那就让刘表回去，给袁隗搞搞事情。”

贾诩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天子的安排，既然昔日能单骑入主荆州，如今被赶了出来，那就再想办法拿回来。

然后还是叹了口气道：“咱们兵力还是太少，不知道此次袁隗押重注的东南线，会投入多少兵力。”

刘协倒是不以为意，他不担心东南线没有兵力，那里可藏着百万兵呢。

这盘棋，在刘协看来，只差一枚棋子，就是他的周亚夫还没有到位。

刘协在上上世，他觉得看错了许多人，也错过了许多人。

徐晃算是那种最不该错过的人。

那时杨奉从李傕军中叛离，保护自己东归雒阳。

其麾下有一个偏将名曰徐晃，治军严明，作战勇猛，为人忠义。

可惜自己那时没有后眼，不知道当初这么一个偏将，日后竟然成了曹操手下的五子良将之一，在樊城之战中，徐晃率军击退关羽，又紧随关羽展开追杀，并趁机连破关羽十重围堑，彻底解除了樊城之围。因治军严整被曹操称赞“有周亚夫之风”。

如果当初找机会提拔此人，至少比董承那种私心大却能力低的人要强得多。

也许局面也不至于那么窘迫。

不过，好在朕有第三世，徐晃可不能再错过了。

他可是能满足统御那支西凉战俘组成的大军的所有条件，治军要严、不是豪族出身、有真本事、为人忠诚。

他要用此人，彻底扫平西凉叛乱，让大汉不再有后顾之忧。

掐指算算，段煨此刻也该到白波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