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深渊的气息

莉莉丝操控起由尸骸组成的庞大手掌，慢慢发力挤压着龙雉被包裹于其中的躯体，“噼啪噼啪”的骨裂声与魔物的哀鸣声不绝于耳。

“我已经释放出那么浓烈的魔力气息，你竟然还有胆子冲过来，难不成脑子坏掉了？”莉莉丝神情淡漠，下撇的嘴角中带着森冷的傲慢之色。

只有在这个时候，莉莉丝身上才看起来有那藐视万物，嬉笑人间的魔女姿态。

“刚才那强烈的压迫感，竟然是师傅释放出来的吗？”雅兰松开按在胸口处的手掌，顿觉周围气息不再压抑渗人。

作为名二阶魔法师，雅兰刚才清楚无比地感知到了莉莉丝的魔法实力。只要这位魔女她此刻愿意，随时都能将雅兰如同一只蝼蚁般碾得粉碎。这种绝望的实力差距，即使在艾德米克魔法学院中，她也从未那些教师身上体会到过。

“师傅，您之所以不走开，是因为您知道能轻松击败这魔兽吗？”雅兰看着于尸骸之手中呕血的龙雉，惊魂未定地站在了她的身旁。

“当然不是，不走开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要保护我的徒弟，并且只靠咱的小短腿根本就甩不开这魔兽。”言毕，莉莉丝踱步至那龙雉身前，仔细观察着它身上是否存在异样。

其实莉莉丝也相当纳闷，在自己生活的五百多年中，即使是一阶的魔物，见到自己释放出的雄厚魔力后，也应会被吓得落荒而逃。但为何如今区区一只二阶魔物，便敢不要命地对她发起袭击。

从体型外观来看，这只龙雉并没有任何出彩之处，甚至可以称得上瘦小，这证明其捕猎与争斗的能力，应该在族群中称不上突出。

莉莉丝越看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于是直接抬起自己手掌，轻按在那只奄奄一息的魔兽前额之上，准备看看它是否受到某些抱有恶意的魔法师控制。

当掌面接触到的瞬间，莉莉丝眼前闪现过一抹污浊晦暗的扭曲灵魂。这种诡异至极的灵魂，她即便在那些造型恶心的深海魔物体内也从未见过。

“深渊灵魂？怎么可能……”

灵魂上散发的污秽气息令莉莉丝忆起一个她从来都不愿意回想的玩意，那就是“深渊”。

在这世界上，存在着光与影两种势力，二者相互平衡相互抗争，虽然偶有失调，但总归维持在个相对正常的状态之下。

但“深渊”不一样，它就是这世间被抛弃之物，被光与影鄙视的存在。

如果说光与影分别代表白颜料与黑颜料，那么“深渊”就是一坨污泥。它扭曲与侮辱世间万物，只为能扩张自己的势力。

曾经魔女们对被深渊污染的生物发起过剿灭，不惜摧毁国家，抹杀文明，也要将这肮脏低劣的东西彻底泯灭于世间。为此魔女她们牺牲惨重，但终于也让这世间海清河晏。

“怎么可能会是深渊气息，那玩意不应该早就泯灭于人世了吗？”莉莉丝对自己做出的判断产生怀疑。但在多次观察后，她能确信自己肯定没有看错。这只龙雉是受到深渊的指染，才变得如此具有攻击性。

莉莉丝脚踩着骸骨巨手之间的空隙，费力地爬到龙雉的后背上，伸手招呼道:

“嘶——，雅兰，希斯娅，你们能帮我开下直播间吗，我准备给观众们表演一个生吃龙雉。”

两人瞳孔地震，目光来回在莉莉丝龙雉之间转移，最后希斯娅勉强地回应一句话:

“莉莉丝你要真饿了的话，其实我会做饭的。”

“你不懂啦，吃这个东西无关饿不饿，快开直播间，求你们啦——”莉莉丝任性地拍打着龙雉的脑袋，让她们不要再过多犹豫。

“为什么师傅要用我直播间啊，粉丝都快掉光了……”雅兰眼眸低垂，小声抱怨道。

“因为我的直播间被封禁十五天，希斯娅的直播间也被我弄永封了，所以只能先拜托你了。”莉莉丝双手合十，相当诚恳地弯腰请求道。

听见莉莉丝这样令人悲伤的解释，雅兰忽觉自己的直播间也岌岌可危。

【竟然要吃龙雉？认真的？】

【主播其实不用这么拼的，真的，身体要紧!】

【太夸张了吧，这龙雉可还活着呢。】

【求求你把兜帽摘掉吧。】

雅兰仔细地看着水晶球里的每条弹幕，她现在感觉已经没有观众在意自己其实原本是个教学主播。

“我将在十分…钟内把…这龙雉吃完，希望大家能给我打赏，谢谢大家！”莉莉丝在介绍完毕后，便趴在龙雉身上埋头苦吃起来。

与之前的史莱姆相比，这吞噬龙雉灵魂的场面可谓是残忍至极。脏器，骨骼，神经，肌腱就这样在撕咬下被血淋淋地暴露出来。

雅兰害怕这种过于血腥的画面给希斯娅留下心理阴影，于是就贴心地捂住了女孩的眼睛。

不得不承认，莉莉丝虽然称号是奸诈之魔女，但却挺信守承诺的。她果然在十分钟之内将那足足有一头双足飞龙大的龙雉给吞噬殆尽。

“怎么样？直播间应该有很多人打赏吧？到时候我就拿着打赏钱带你们吃大餐。”莉莉丝拖着浸透鲜血的袍子，擦拭干净嘴角残余的血液，嘴角微翘，满心期待地走到雅兰跟前。

“……直播间被封了，刚开播三分钟的时候就因为血腥暴力而被封了……封了七天。”雅兰埋头看向水晶球上面白色字体，早有预感地悲情回复道。

这一席话宛如晴天霹雳般直击莉莉丝的颅顶，她浑身顿觉发软无力，那颤巍巍的小短腿像是被暴雨摧残的树苗，径直摔倒在了地上。

魔女蜷缩在地，道心破碎地咬着手指头，极为幽怨与愤恨地发起牢骚：

“这都能封禁啊，这群家伙管的也太宽了吧。”随后莉莉丝摆烂地身体大张，瘫在了草坪之上，“你们先走吧，我想先静一静，我感觉这个世界已经毫无希望可言。”

身为徒弟雅兰肯定不能让师傅就这样在野外森林中待着，她不顾血污地背起莉莉丝，将魔女带回城区的方向。

莉莉丝虽然年纪有五百多岁，但身体却比雅兰想象中要轻许多，感觉这重量就像是在背着个尚未成熟的幼女。

带有倦意的莉莉丝突然想到什么，于是就拍了拍徒弟的臂膀道：

“雅兰，我好像清楚为什么我直播间会屡次被封了。”

“什么原因？”

“我听说不少大主播都怕别的小主播抢走人气，所以故意派人去举报直播间，很明显我这是遭到针对了，资本的力量真是可怕啊。”莉莉丝脸上显露着深刻的忧愁，看起来她对于自己的直播没有丝毫悔改之意。

“我感觉并不是资本的原因……”

雅兰撇撇嘴角刚准备反驳，魔女就又开口叹息：

“唉，资本。唉，资本。”

在长吁短叹之后，莉莉丝便倦怠地打了个哈欠，将自己口袋中的钥匙塞进了雅兰挎包之中，拜托她把自己送回工坊。

察觉到莉莉丝已经于她背上浅眠，雅兰在赤红落日的余晖下，将目光看向了跟随在后的希斯娅。

她从一开始就能感知出这女孩并未拥有魔力，是个毫不出奇的普通人。

“希斯娅，你应该不是来和莉莉丝学魔法的吧？”

“嗯，我原本以为莉莉丝大人把我捡来是为了多个家奴，可好像我想错了。”

“你觉得师傅她是个怎样的人呢？”雅兰为了让莉莉丝睡得更安逸些，于是调整下魔女的大腿摆放位置。

“其实我也不清楚，她有些懒惰，任性，还总喜欢搞些让人难懂的行为，但莉莉丝确确实实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了。”希斯娅坚明地点点脑袋。

“那我希望你能把这话当面给她说，我感觉师傅一定会很开心的。”

“但这不属于僭越吗？”希斯娅曾经只是因为嘟囔了几句过去的主人，便被狠毒地责罚，那痛苦令她记忆尤深。

“师傅可从来没把咱们当成从属或者下级，她为你编制的这朵花环可是曼因花做的，虽然美丽，但枝节上全是带毒的尖刺。她愿意冒着伤痛，也要给你做出这东西，那师傅应该很重视你才对。”

雅兰说到这里，脑子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那场景是当初她斥责莉莉丝的时候。

那时在如何看待死灵的问题上，莉莉丝说她把亡灵们看做自己的朋友。

“朋友是吗，明明学院中那些老师都叫它们贱奴或者奴隶的，即使最友善的称呼也只是称死灵为仆从，而师傅她竟然是把它们当做朋友吗？”雅兰在心中自言自语道。

雅兰和希斯娅尚不清楚莉莉丝到底是什么背景与来头，但她们目前唯一能确信的是，这位魔女绝对值得依靠与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