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芳园位于宁国府西侧,与荣国府仅一墙之隔,贯穿整个宁国府的南北两端。
秋高时节,正是黄花满地,白柳横坡。
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几处依山之榭、临水之轩,别有一番韵致。
丛绿堂坐落其中,简直美不胜收,再有几房妻妾相伴,小酌几杯,岂不快哉?
此时,宁国府当家人,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就被几个美妇环绕,杯觥交错间,快乐似神仙。
为首的三十许,云鬓高挽,身姿丰润,正是贾珍的继室,被称着“锯嘴葫芦”的尤氏。
盖因她只知顺从贾珍,哪怕是胡作非为也不敢吭声,任由贾珍在宁国府无法无天。
另几位分别是佩凤、偕鸾、文花几房小妾,最小的只有十六岁,比其子贾蓉还小一点。
正在这时,眼尖的文花指了指南面角落,在贾珍耳旁低语道:“老爷,你看。”
贾珍抬眼看去,只见两人探头探脑的,随即放下手中酒杯,神色一正的喝道:“你们两个在鬼鬼祟祟的作什么?还不快出来?”
贾蔷和贾蓉连忙低头走出,然后快步上前,齐声道:“见过老爷。”
贾珍眉头微皱,有些不悦的道:“整天正事不干,只知斗鸡走狗,赏花玩柳。说,又有什么事?”
贾蔷在心中鄙视一声,连忙道:“回老爷,我和蓉哥儿新得了一批宝贝,此来是为了进献给老爷。”
贾珍不由一怔,甚是孤疑的道:“宝贝?你们能有什么宝贝?”
贾蔷没有多说,直接从怀中摸出一面镜子递了上去。
贾珍眉头一挑:“玻璃镜,这东西在我们贾府还能称得上宝贝?”
一旁的尤氏却是接过,眼睛顿时一亮,欣喜的对贾珍道:“老爷,你看,这镜子好生明亮,妾身还从未这般清楚的看清自己的模样。”
佩凤跟着凑上前来,也是啧啧称奇:“咱们贾府还真没这么亮的镜子。”
贾珍这才认真了起来,拿过来一看,还真是如此,于是抬头问向贾蔷道:“蔷儿,你方才说一批宝贝,那是多少?”
“一百面,大的还有穿衣镜,我们带着不方便,所以才只拿着这面小的先给老爷瞧瞧。”贾蓉连忙接话道。
贾珍神情微动,心头一盘算,这岂不价值几万两?即便对眼下的贾府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于是又连忙追问道:“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贾蓉怕自己说漏嘴,便看向贾蔷,贾蔷面不改色的道:“用一件东西和洋商换的。”
贾珍神情一凝:“我贾府一件什么东西竟然让洋商愿意用价值几万两的镜子来换?”
贾蔷连忙纠正道:“回老爷,不是咱们贾府的东西,是我们用一件燧发枪的图纸和他们换的。”
“燧发枪图纸?那是什么东西?”早已经将祖宗起家本领忘得一干二净的贾珍显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贾蔷便解释道:“就是一款火枪的结构图,和鸟铳用火绳打火不同,这款火枪用的是燧石打火,所以叫燧发枪。那些洋商很感兴趣,所以就与我们换了。”
“就一款兵器的结构图,他们就能花几万两银子来换?”贾珍有些不敢相信,这洋夷也太傻了吧。
贾蔷又连忙道:“老爷有所不知,那些洋商名为商,实为披着商人外衣的强盗。实力比他们弱的,他们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实力比他们强的,他们就化身商人,从各地搜罗奇货,低买高卖。”
“因此,对他们来说,武力才是一切的根本。只要有了充足的武力,他们就可以抢遍世界,什么金银财宝,古董玉石,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而这款燧发枪让他们看到可以提升武力,自然是不管多大代价,都愿意弄到手。”
感觉蛮有道理的贾珍点了点头,随即便一惊的道:“这来一来,岂不是资敌?”
贾蔷笑道:“我大魏地大物博,雄兵百万,那些洋商距我们万里之遥,还要跨越无边大海,能运来一万人就不错了。这么点人,欺负欺负那些番邦、蛮夷还凑合,想打我们大魏的主意,那是想瞎了心。”
“而且,这款燧发枪只是我和蓉哥儿瞎琢磨出来的,都没真正的打造过。先不说能不能弄出来,就算能弄出来,指不定有鸟铳好用呢。”
贾珍这才放下心来,笑着道:“你啊你,果然是鬼点子多,连那些精明的洋商都被你骗了。”
贾蔷连忙补充道:“蓉哥儿和我一起去的,也出了不少主意。那些洋商本还想昧了我们的图纸,如果不是蓉哥儿拿出咱们贾府的派头,让他们忌惮,我们就要吃大亏了。”
贾蓉在心中暗赞,激动的看向贾珍,心情大好的贾珍点头赞许道:“不错,这才像我贾家男儿。”
贾珍又问那些洋商如今在哪里,贾蔷便说那些人自认为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很可能已经连夜逃出大魏了。
贾珍点点头,便不在意,又急问道:“那东西呢?”
“就在儿子的院中呢。”贾蓉欣喜的道。
“快拿来瞧瞧。”贾珍有些迫不及待的。
贾蓉连忙喊来几个小厮去将东西抬过来。
没多久,几个箱子就摆在了贾珍几人的面前,果然是一面面大小不一的明亮镜子。
文花凑上来,撒着娇道:“老爷老爷,快赏我,赏我几面。”
“好好好。”贾珍捋着须笑容满面。
“我也要,我也要。”
佩凤和偕鸾都争先恐后的,尤氏矜持一些,但也难以掩饰眼中的火热,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都有,都有。”贾珍哈哈笑道。
几个女人得了应允,连忙自己选去了。
贾珍这才看向贾蔷和贾蓉,欣慰的道:“价值几万两的东西,你们能第一时间进献上来,不枉我平日疼你们一场。”
贾蓉在心中腹诽不已,你以后少疼我些,我就烧高香了,但口中还是恭顺的道:“孝敬父母,乃天经地义,儿子岂敢有私心?只要老爷高兴,儿子就心满意足了。”
贾蔷跟着道:“老爷多年照拂,侄儿铭记于心,今日能报之一二,侄儿也稍显心安。”
贾珍感慨:“你们长大了,懂事了,也不枉我多年教诲。”
不过,他也知道,两个孩子孝敬这么大的礼,光是口头称赞肯定是不够的。
于是,立即吩咐下去取两千两银子来,准备每人赏一千两。
贾蓉奉承了几句,开心的笑纳。
贾蔷却是推辞道:“侄儿与蓉哥儿不同,本是外人,住在宁国府十多年,花销不知凡几,好容易孝敬老爷一次,岂敢再要银子?”
“蔷儿这是哪里话?我何时拿你当过外人,你这不就显得太外道了吗?”贾珍脸色一肃的道。
贾蔷迟疑了一下,又道:“侄儿在宁国府这些年,也不缺银子使。眼下有一事,恐怕只有老爷出面才能促成,万望老爷成全。”
贾蓉知道,蔷哥儿要提正事了,很识趣的没有插话。
“哦?那究竟是何事?快说来听听。”
“侄儿相中了一官家小姐,想娶她为妻。”
贾珍不由一愣,没想到竟是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