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吵杂声由远及近,贾蔷知道贾母他们来了,于是连忙和文花几人一起上前迎接。
尤氏随口问道:“蔷儿,那么长时间你去了哪里?”
贾蔷又解释了一遍,尤氏也没心思再追问了,立即扶着贾母来到天香楼下方的假山前。
看着贾珍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拿灯一照,脸色已然惨白。
贾母一声抢呼,嚎啕道:“东府本就人丁不盛,如今又出这事,孽障,真是孽障啊。”
没一会儿,大夫也匆匆赶来了,只是上前一探,人已冰冷,随轻叹一声,小心的来到贾母面前道:“回老太太,珍老爷,已经,已经归天了。”
虽然早就知道,但此时听到大夫确认,贾母再次老泪纵横,贾珍的妻妾也跟着嚎啕大哭,贾蓉更是扑上前去不停叫唤,悲痛欲绝。
贾蔷自然不会傻不愣登的在那里幸灾乐祸,极尽所能的将自己所有的表演功力都使了出来。
不过,他可不会像贾蓉那般浮夸,你们父子平日关系如何,谁人不知?现在用力这么猛,和你没关系也容易让人怀疑了。
所以,贾蔷一边落泪,一边劝贾蓉不要那么伤心,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以后还需要你将这个家当起来呢。
贾蓉瞬间想到,老爷一死,自己就是唯一的袭爵人了,整个宁国府也将全由自己作主,再也不用受各种屈辱,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了。
脑海中浮现出二姨、三姨的花容月貌,都差点激动得笑出声来。
但是他不傻,老爷出事时只有自己一人在场,难免会有人怀疑是自己下的毒手,所以得想办法将自己撇清关系,不然就要乐极生悲了。
这边,贾母打发走了大夫,立即命人装裹尸身,抬到登仙阁停放。
这一忙就是大半夜,贾母的年纪大了,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但她却不敢去休息。
因为贾珍不比旁人,他可是国公府的承爵人,事关一府的世袭传承,不能随随便便自行烧埋了事,须得上报朝廷。
可是,一个好端端的人,正值壮年,说没就没了,一个“失足摔死”的理由就能让朝廷相信吗?
万一朝廷查证起来,少不得又会生出事端。
所以,贾母迅速将今晚与这件事情相关的人全部聚在一起,并找来贾府其他几个能当事的男人,贾赦、贾政和贾琏三人。
贾赦和贾政分别是贾母的长子和次子,而贾琏则是贾赦的长子,王熙凤的丈夫,
如今荣国府的当权者,依然是辈分最高的贾母。
不过,住在荣国府的却不是继承爵位的长子贾赦,反而是次子贾政。
而贾赦夫妇的住所竟是从荣国府东南隔断出来的一个角落,作为儿子、儿媳的贾琏夫妇还不和他们住在一起,反而在荣国府帮着贾政打理家务。
这母子三人剪不断、理还乱的错综复杂关系可见一斑。
因贾蔷当时都还没有出生,所以对其中的细情也不甚了解,如今更不好掺和。
一行来到宁国府正堂,贾母又令所有无关人等全部退下,只留今晚参与宴会的贾蔷七人,还有贾赦、贾政、贾琏,连大太太邢夫人和二太太王夫人,都让她们回去休息了。
本来她只想支走邢夫人,因为这个女人愚犟,嘴多,容易坏事。
可如果只让她走,反而将二太太留下,必会引其不满,闹出事端。
随即,贾母也不再耽搁,收拾心情,开始查明原由。
“珍哥儿媳妇,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原原本本的说一遍。”
“是,老太太。”尤氏连忙起身,声音低沉的讲述道:“因今日蔷儿和秦家小姐的婚期定下,便想摆个东道感谢老爷帮他促成此事,于是老爷便下令在天香楼设宴,好好庆贺一番……”
“可没成想,去茅房的路上,竟出了这事。”
尤氏泪如雨下,这倒不是她惺惺作态,而是她能够想到自己以后的命运,既做不了这个家的主,又要守一辈子的活寡,甚至比隔壁的珠哥儿媳妇还难熬。
毕竟珠哥儿媳妇还有一子,多少有个盼头,而她无所出,只能孤独终老了。
文花和佩凤几人连连称是,也没什么可补充的。
“蔷哥儿,你去茅房,怎么用那么久?都干什么去了?”贾母板着脸问道。
贾蔷连忙上前回道:“回老太太,我本只是去解个小手,但出来后被风一吹,肚子就有些不舒服,于是又回茅房解大手。”
“因蹲得有些久,腿麻了,起身时一个不慎掉茅坑里了。”
“我回去换衣服时,还碰到了几个小厮,他们闻到我身上的味儿,还笑话我呢。弄脏的衣服也还没来得及清洗,就在我院中。”
贾蔷三言两语就将自己不在场证明彻底坐实,贾母看他说得真切,也没怎么怀疑。
因为婚期刚定下,贾珍出事势必要延后,这对贾蔷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最后,就剩下牵扯最深的贾蓉了,贾母心里五味杂陈,但还是问道:“蓉哥儿,你说说你和你老子一起下楼时发生了何事?”
贾蓉连忙道:“回老祖宗,当时蔷哥儿去了半天没回,我担心他掉茅坑里了,就打算去看看。老爷正好也要去,于是我们就一起。”
“原本,我是想搀着老爷的,但老爷说这酒如水一样淡,他清醒着呢,根本不用扶,这话太太和几位姨娘都听到了。”
“于是,我就在前面掌灯,起初都很正常,我们看到台阶上有水,还打趣说是蔷哥儿憋不住尿在那里了。可说着说着,老爷突然站在那里不动了,我叫唤几声也没应。”
“然后,我又看到老爷的身体还在打颤,就准备上前去扶。可是突然间,老爷就毫无征兆的直接向下倒去,我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爷摔下去。”
“我慌忙冲下去查看,发现老爷的头撞在了假山上,流了好多血,于是大声呼救,太太和几位姨娘匆匆赶来,然后我就去找大夫了。”
说到这里,他微一沉吟,又补充道:“如今想来,应是老爷突然犯了什么病,像是风疾,因此才……”
贾蔷听到这里,却是心中暗笑,你何必画蛇添足呢?最后一句话不说不行吗?
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撇清自己的关系,这不更容易让人怀疑吗?
果然,贾母、尤氏和贾赦、贾政几人都不约而同的多看了他几眼,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