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榨油了，榨油了。”
“小心点，小心点，我的祖宗喂。你要是把油给打翻了，我头都给你拧下来！”
叶源村。
姜早春亲自指挥：“少倒点，少倒点，可以了，可以了。停手停手，啥家庭条件，倒那么多！”
姜早春媳妇没好气地说：“炒鸡蛋不多放点油，那不得全糊了？到时候还要浪费一个鸡蛋，你啥家庭条件，鸡蛋都舍得浪费？”
姜早春被怼的讲不出话来。
一旁微笑坐着的姜老太太道：“没事，多放点，让我们家爱民吃的满嘴都是油，这孩子肚子里面缺油。好不容易榨油下来了，先好好吃上一顿。”
姜爱民小朋友趴在灶台边上不停咽着口水。
姜早春道：“妈，咱们一大家子才分了十五斤油，哪够这样吃啊！”
姜老太太道：“这还是刚结出茶籽来，明年会更多的，后年还会更多的，以后会越来越多的，咱们早晚是不缺油的。再说了，也不差现在这么一顿。”
“行！”姜早春难得大方一回，又瞎指挥老婆：“再放两勺子茶籽油。”
“你闭嘴吧！”姜早春老婆嫌弃死他了。
姜早春咽了一下口水，不忘提醒道：“鸡蛋盛出来之后，再把饭倒进去蹭蹭锅，这锅子上还有油呢。哦对了，饭盛出来之后，再加两勺水进去刷刷锅，放点盐，放点葱花，配上最后那么点油星子就是一个好汤。”
姜早春儿子姜爱民都听笑了：“爸，你是真会过日子。”
姜早春一本正经道：“浪费是可耻的嘛。”
大家都听笑了。
三石大队今日洋溢在喜悦的氛围里，因为种下去的山茶树长出了茶籽，这还是第一次长，产量很低，分到每家每户手上也没多少。但这是丰收的信号，因为接下来的每一年，茶籽的产量都会增加。
他们当初吃的开荒种油茶的苦，到现在终于结出了丰收的果实。可以预见的是他们就要告别辣椒当油炒的窘迫时光了，他们大队以后不会缺油了。
小余山上。
瘸了腿的雷阿公坐在山上的院子里望着他们山上三个村子自投劳力建造的天堂湖水库。
“爷，吃饭了。”雷佳玉端着饭出来，底下是白米饭，上面是用山茶油煎好的土豆。土豆这种淀粉含量高的食物是最吃油的，以前他们家要不蒸着吃，要不煮着吃，是没不舍得炒的。
而今天这份土豆，准确来说是用油煎出来的，两面煎的金黄诱人，边缘还带着稍许焦褐感，油少了可煎不出这效果。煎完之后，再用水焖一下，把油盐都焖进土豆里面。自家种的土豆本就淀粉含量高，一煎一煮更是软糯非常，油香迷人。
雷阿公接过饭碗，往后瞧了瞧，见小孙子雷佳仁正蹲在门口扒饭。跟他碗里不同的是，他碗里是纯粹的白米饭，小孙子里面有三分之一是番薯丝。
这几年改山改水，种绿肥改冷田也有了成效，给大家的饭碗里面添了不少白米，可还是没能让大家彻底摆脱掉番薯丝，只是不像以前那样番薯丝多白米少的可怜场面了，现在是反过来了。
雷佳仁美滋滋地吃着油润十足的煎土豆，但却把上面的辣椒扒拉到一边。
雷阿公问：“阿仁，怎么不吃辣椒？”
雷佳仁抬头，把饭咽下去：“谁爱吃辣椒啊？”
雷佳玉没好气骂道：“什么毛病？给你惯的，辣椒都不想吃，你想吃什么？吃人参？”
雷佳仁理直气壮道：“以前一点油都没有，只能靠辣椒把饭菜哄下肚去，我这肚子没有一天是不火辣辣的。现在有油吃了，你还让我吃辣椒？我不吃怎么了？”
“嘿！”雷佳玉又要瞪眼珠子。
雷阿公拦了拦小孙女，他知道小孙子是有胃病了。其实他们三石大队绝大部分人都有胃病，没有油吃，又没有细粮吃。连粗劣的番薯丝都吃不饱，还能没有胃病吗？所以吃辣椒就变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要靠辣椒把这些粗劣食物哄骗下去，可吃完肚子又会更难受。
雷阿公对雷佳玉道：“阿玉，以后咱们的自留地里少种些辣椒吧。”
雷佳玉问：“爷，你也不吃辣椒了？”
雷阿公摸了摸肚子，苦笑道：“我也火辣辣的嘛，屎都拉不出来。”
雷佳仁低头笑了起来。
雷佳玉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说：“谁不是呢。”
雷阿公道：“以后有油了，就少吃些辣椒，多放些油。”
“好。”雷佳玉答应下来。
雷阿公又回头望着山下，他说：“以后我们这里吃辣椒的人会越来越少的，可能过个几十年，大家还以为我们景宁人不爱吃辣，没吃辣的习惯呢。”
“爷，这是好事呀。”
“是啊。”雷阿公面带微笑。
……
陈家。
小陈同学蹲在门口吃泡饭，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
屋里的陈严唤道：“赶紧把饭吃完，吃完过来学习。姜老师都夸你有进步了，说你的成绩离着及格不远了，赶紧多学学，这叫笨鸟先飞。”
小陈同学边吃饭边说：“笨鸟？笨鸟那么笨，又怎么会懂得先飞的道理？”
陈严明显愣了一下，这一瞬间他又开始怀疑自己儿子是真傻还是假傻了，而后他道：“那……那不是有我催着你吗？”
小陈同学一本正经地点头：“哦，原来是老笨鸟催的。”
“嘿！”陈严站起来，想动粗了。
陈仙芝噗嗤一口，笑了出来。
“我说的不对吗？”小陈同学一脸纯真地询问。
陈严嘴角抽了抽，见儿子这么认真的样子，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只能闭着眼睛说：“反正你吃完饭好好学习就是了。”
小陈同学道：“天都黑了，看不见了。”
陈严指了指今天刚分下来的油：“以前咱们是火蔑当灯草，你要是能好好学，家里以后不吃油都行，这点油都给你当油灯点了。”
陈仙芝拍了拍桌子：“什么油灯，是电灯！你欠我的电灯什么时候给？”
陈严给整了个大尴尬，只能干笑着躲到一边去了。
陈仙芝无语地看着他，每次说到电灯，他就打哈哈，她对儿子道：“你爸就是骗子！”
小陈同学憨乎乎地笑着。
陈严有些头疼，村子现在还在跟温饱做斗争，现在勉强站在温饱线上。白米饭肯定是不够吃的，但只要是别遇上太恶劣的气候，配上杂粮基本上能吃饱，跟以前闲时吃稀，忙时吃干的场面肯定是不一样了。
也因为温饱问题得到了极大缓解，村子里面的矛盾也少了很多，不像最开始那般恶劣和尖锐了，更不可能因为半块烂番薯就吵得不可开交。
所以陈严深知只有发展才是硬道理，大家能吃饱饭，能把日子过好了，谁吃饱了撑得去闹事。可现在他们村子还是穷，大队账上一点余钱都没有，社员手头上也是非常紧。大家不会因为半块烂番薯吵架，但还是会为了一两块钱吵的不肯罢休。
“一点钱没有怎么造电站……”陈严头疼不已：“怎么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