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
昨晚的事情,发展得和我预想的几乎一模一样。
派对刚开始,我和一个身材火辣的棕发女人待在一起,名字记不太清了,大概是欣妍还是欣怡,总之是个“欣”开头的名字。
我们在一场鸡尾酒会上认识,那是我的一位投资人举办的活动——奢华西装、衣着大胆的女人、游艇……不是我喜欢的场合,但钱在那里,我就得露面。原本的约会对象转身投入别人怀抱,我也没什么感觉,随手又挑了一个。
棕发女人大胆直接,这点合我胃口。我们下到游艇下层的客舱,门一关上,她的裙子就滑落地面,发展完全在意料之中。
那一夜,我们用尽了房间里的每一寸地方。等我穿好衣服,她递来一张写着号码的纸,我走出舱门时,顺手丢进了垃圾桶。不得不说,她确实兑现了自己眼神中的承诺。
但这只是夜晚的开场白。
我回到公寓顶楼的健身房,试图通过挥汗如雨来排遣某些无处安放的情绪。然而,训练结束后,心情依旧烦躁,于是洗个澡,换上夜店的衣服,在私人包厢里和两个性感的金发女人共度了一段时间。再后来,第二次洗澡,回家,倒头就睡。
多年来,我最擅长的,就是用极端的身体消耗来麻痹自己。
以前,我每天晨跑,现在则偶尔会去公寓附近的一家专业健身房。那地方很不错,世界各地的综合格斗选手都会来这里训练,老板跟我是旧识。尽管我有私人健身房,但相比一个人的安静,我更喜欢在背景噪音里度过清晨。
今早,我又被过去的梦魇惊醒,迫切需要某种消耗来分散注意力。
尽管接受了多年的心理治疗,我仍然在和那些梦搏斗。只有两种情况例外:要么在前一晚有人陪伴入眠,要么因为长时间失眠,累到彻底崩溃。近几年,我的情况确实好了很多,可过去的经历,仍然像影子一样挥之不去。
我把车停在健身房门口,走进去签到,前台的女接待和往常一样偷偷打量我,目光在我裸露的手臂和胸口游移。我已经习惯——我的纹身总能吸引别人的注意。
右臂的肱二头肌上,是陆军游骑兵的标志,而整条右臂,一棵樱花树从肩膀蔓延至前臂,仔细看,会发现树叶间藏着小小的十字架,旁边刻着名字和日期。至于它们的意义,我从未对任何人提及。
左臂上的纹身则更加复杂,各种图案交错,其中最显眼的,是一枚圣米迦勒勋章。
勋章下方的花瓣上,刻着一个名字——晴雯。
那个曾紧握我灵魂的女孩,如今已是女人。
多年过去,我从未试图夺回自己的灵魂。或许,它留在她那里才是最好的归宿。
我径直走向更衣室,把健身包塞进储物柜,和健身房老板打了个招呼,随即戴上一只耳机,走到重型沙袋前,全神贯注地投入训练。
我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忘记一切。
这一招在前半个小时里很奏效,但渐渐地,我的思绪开始偏离。我开始思考未来。事业上,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很满意如今的成就。从军队退役后,我和最好的朋友白手起家,凭借这些年的财富积累,我们打造了一家成功的企业。
可我的私人生活,似乎正滑向一个无可挽回的境地。
我让自己忙到神经麻木,每天换不同的女人共度一夜,然后独自回到空荡荡的公寓。这种生活很孤独,但至少简单。
如果回到少年时期,我绝不会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变成现在这样。那时候,我从不去想未来的事,直到我参军——为逃离我的父亲,也为逃避母亲的回忆。
有时,我也想过认真谈一场恋爱。可一旦回忆起上一次的经历,我便打消所有念头。
我不会再恋爱了。
我愿意带女人出去玩,给她们愉悦的体验,在床上让她们彻底臣服,然后在天亮前离开。
有些夜晚,我独自坐在公寓的黑暗里,会想:或许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但每个和我共度一夜的女人,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甚至比我更主动。
我甩开这些杂念,才发现自己已经把沙袋打得千疮百孔。冲完澡后,我去健身房老板办公室留下一张支票,赔偿那只可怜的沙袋,然后驱车驶向公司,让漫长的车程帮我整理思绪。
抵达时,已接近九点。
秘书冲我微笑,我看得出她眼里的那点情绪。
“今天所有来电都拦下,王锦程到了,让他直接进我办公室。”
“好的,先生。”
我们正在筹备一项新投资,目标是一家濒临破产的医院。医院持有人迟迟不愿谈判,但时间会让他认清现实——他手里握着的是一艘正在沉没的船,迟早会不得不放手。
站在窗前,我目光落在电梯口,等待王锦程的到来。
庆幸当初买下这栋大楼时,我重新设计了顶层,现在整层楼属于我和王锦程。我们共同创立了义荣企业,这个名字我们争论了一年才定下。而在过去五年里,它确实给我们带来了丰厚回报。
王锦程推门而入,丢下一句话:“恩慈药业的董事会愿意谈谈。”
他穿着深灰色细条纹西装,仍然保持军人风格的平头,深棕色眼睛扫了一眼我手中的文件,显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次的目标,是一家曾享有盛誉的退伍军人康复医院。因管理层失误,资金削减,医院如今濒临破产。
原本,我只是打算资助项目,但王锦程指出:如果我们直接收购,就能掌控项目的未来,而不仅仅是个被动投资者。
于是,我们深入调查医院财务。而现在,问题来了——资金流向和最初提供的报告完全不一致。
我翻开文件,眉头皱起。
有一笔巨款,消失了。
这笔钱,到底去了哪里?
傍晚,董事会成员准时抵达会议室。
我和王锦程坐在会议桌的正对面,目光淡然地扫视着这些人。他们穿着得体,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我清楚,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盘。
会议刚开始,董事会主席就开门见山:“我们理解贵公司的投资意向,但请恕我们直言,恩慈药业目前并没有出售医院的计划。”
王锦程轻笑了一声,手指轻敲着桌面,不疾不徐地说道:“既然不打算出售,那不知诸位是否愿意谈谈医院的现状?例如,最近的财务状况?”
对方的表情微微一滞。
他们当然不愿意谈这个话题。
我翻开手中的文件,轻描淡写地说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数据,这家医院的财务状况已经处于危险边缘。过去三年,医院的运营赤字在逐年增加,而你们的慈善捐款却不见增长……更奇怪的是,账目上有一大笔资金的流向并不明朗。”
一名年长的董事皱起眉头,明显有些不悦:“这只是正常的经营波动,任何医疗机构都会经历类似的财务状况。”
我缓缓合上文件,眼神冷静地看着他:“如果只是正常波动,我们就不会坐在这里。”
会议室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王锦程适时开口,语气不疾不徐:“我们的目标很简单——收购医院,并在保留退伍军人康复项目的基础上,优化管理,恢复医院的运营能力。”
“你们的意思是,我们管理不善?”一位董事不满地反问。
我微微一笑:“如果你们的管理足够优秀,我们今天也不会有机会坐在这里。”
对方的脸色有些难看。
董事会主席深吸了一口气,调整情绪后说道:“即便医院的经营出现了一些问题,我们仍有信心扭转局面。”
“是吗?”我挑眉,语气轻松地问道,“那么请问,你们准备如何扭转局面?是继续削减成本,裁员,减少医疗资源投入?还是寄希望于下一次慈善募捐?”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
事实摆在眼前,他们根本没有有效的解决方案。
王锦程见状,干脆地递上了一份文件:“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份详细的收购方案,包括如何恢复医院的财务稳定,如何重新吸引投资,以及如何扩展退伍军人康复项目。我们希望能与贵方展开正式谈判,而不是浪费时间互相试探。”
董事会成员低声交谈,显然在衡量利弊。
我靠在椅背上,给了他们一点时间消化。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承认,他们都清楚——这家医院,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
他们没有当场答应,但我知道,他们已经开始认真考虑我们的提议。
送走董事会成员后,王锦程率先开口:“他们会答应的,只是时间问题。”
“希望如此。”我淡淡说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确保手里的筹码足够。”
王锦程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打算今晚去哪儿?继续你的‘例行放松’?”
我瞥了他一眼,笑了笑:“不了,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需要去见一个人。
夜幕降临,我驱车前往市郊的一家私人康复中心。
这里环境清幽,与其说是医院,更像是一个度假庄园。
我走进大厅,向前台报上名字,不久后,一名工作人员带我来到一间病房前。
站在门口,我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房间里,一个中年男人坐在轮椅上,正望着窗外。他的头发已经斑白,昔日坚毅的面容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先是微微一愣,随后露出复杂的神情。
我看着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好久不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