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绮礼，你开心吗？

第二天，克劳蒂亚在早晨便被言峰璃正告知了言峰绮礼会在今晚回来的消息，前者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兴高采烈的神情，就好像真的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一般。

并没有多少表演的成分，因为她就是这么高兴。

今天庭院门口并没有传来那轻快的脚步声，毕竟已经是下午，也该到了去迎接言峰绮礼的时间了。

克劳蒂亚和鹿梦鱼一同站在言峰璃正的身后，两人后边是教堂里的其他修女，这样的阵仗也算是教堂最高规格的欢迎仪式了吧？

“梦鱼，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鹿梦鱼听到询问，偏头看了一眼。

克劳蒂亚今天的穿着说实话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相比于平时那一身简单的吊带长裙，今天的穿着显得更加正式了一些，只不过同样还在修道服的范围之内，增添的那些花饰兴许就是她最大的细心了。

当然，言峰璃正肯定是注意到了的，只不过这单小心思还在包容的限度之内。

“很不错。”

鹿梦鱼今天依旧好好扮演着一个好弟弟，眼里的担心与忧虑都展现给了对面的克劳蒂亚。

火红的夕阳还未完全落下，那条通往远处的道路尽头出现了一道身影，地上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跟前。

一头干爽的短发，古波无惊的神情以及一身几乎没有皱褶的教会修道服，胸前还挂着一串十字架项链，这就是言峰绮礼。

“父亲，我回来了。”

言峰绮礼先是和言峰璃正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又对着鹿梦鱼和克劳蒂亚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不错，看来这些年在教会里收获了不少。”

“还可以吧。”

“哈哈哈，说说看吧，想当年曾经的我也是跟你一样，作为第八秘境的代行者在世界各地寻找圣遗物。”

言峰璃正笑得很开心，带着言峰绮礼往教堂内走去，嘴巴更是没停过，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后者都只是简单的附和。

克劳蒂亚也笑盈盈地跟了上去，也并没有介入到这一对父子的交流当中去。

她是多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啊，她自己都这么想念自己的丈夫了，想必身为父亲的言峰璃正会更加想念吧。

鹿梦鱼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当他转身走进教堂时，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只剩下西边还有一点点夕阳留下的余温。

……

“你现在的实力作为一个代行者来说也勉强合格了，只不过似乎修心并不是很到位，还需要多加沉淀，不要太急于求成，更不要急躁。”

“好。”

咯吱~

“嗯？”

刚结束谈话的言峰绮礼发现自己的妻子正站在走廊不远处，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他走过去，在克劳蒂亚热烈的注视之下将对方拥入了怀中。

言峰绮礼的身高足足有185cm，相比之下身高才160cm左右的克劳蒂亚显得更加娇小了，这么一抱仿佛要将后者整个人都完全塞入怀里一般。

但克劳蒂亚很满足这样的怀抱，她觉得这样很温暖，很充实。

她短暂地忘记了这些天鹿梦鱼和她说的种种，也忘记了心中的忧虑与恐惧。

“怎么了吗？”

耳边传来低语，那温热的湿气在耳根处轻抚而过，让克劳蒂亚浑身一颤，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

她将脸埋进言峰绮礼的胸膛，遮挡着自己发红的脸颊，瓮声瓮气地说道：“没事，就只是在等你。”

“好。”

克劳蒂亚等了一会，忽然抬头看向了言峰绮礼，后者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低下头迎了上去，嘴角略微勾起了一道弧度。

她没有再有更多的动作，就只是抬头看着。

该怎么说呢，这个笑容。

绮礼并没有敷衍我的意思，可这个笑容好像并没有开心的意思诶……

而且也没有很勉强的感觉，就笑得很规范嘛。

她这么想着，然后伸出手捏着言峰绮礼的嘴角往两边轻轻扯了扯，“你总是这样笑，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哈哈大笑的样子。”

言峰绮礼十分意外，他总觉得这一次回来见到克劳蒂亚对方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以前对方似乎并不会在意自己是怎么笑的。

“不说这些了，去看看卡莲吧，她应该快要醒了。”

言峰绮礼笑着点了点头，正想答应却又顿了顿，“你先过去，我等下就来。”

“嗯？好吧。”

克劳蒂亚两手抱着言峰绮礼的腰，又将脑袋放在后者的胸膛一小会之后才松开了手，微红着脸离开了。

“哥哥。”

就在克劳蒂亚离开后没几分钟，鹿梦鱼就从另外一边走了出来，明显不是刚到。

“怎么躲那里？”

“当然是给你和嫂子留下二人世界的时间了，顺便在一旁狠狠地偷税。”鹿梦鱼嬉皮笑脸地说道。

言峰绮礼眉头微皱，他并不是很能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后半句话。

“这一次代行者之旅有收获吗？”

“还不错，我……”

“我的意思是，你意识到哪条道路才是真正适合你的吗？”

言峰绮礼微微一愣，脸上的微笑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纠结和深深的困惑。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自己这个弟弟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似乎还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

这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人回答他。

“连自己内心的声音都听不清楚，所以父亲才会总是说你修心不到位，难以修心，主又怎么会承认你的虔诚，又怎么会回答你内心的疑问？”

“跟着你自己的心走，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修心。”鹿梦鱼说完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言峰绮礼一眼，然后转身便离开了这条走廊，从后者最后的表情来看，他已经成功了。

言峰绮礼沉默地站在原地，眼里的纠结越来越浓郁。

实际上之前他面对克劳蒂亚的表情都是“在这个时候应该这么做”的表现，毕竟他无法因为对方的爱恋而感到喜悦，自然不会有任何动作或者表情的回应。

但他却知道正常人应该怎么做。

鹿梦鱼却无情地戳破了言峰绮礼这一层伪装，那被戳破伪装之后的不安和纠结真实地不能再真实了。

这也是他出现在对方面前的目的。

现在的言峰绮礼可不是圣杯战争后期那样的变态，也没有经过吉尔伽美什这个偷税王的调教，反社会人格还没有被完全激发出来，现在只是一个内心充满疑惑和不安的修道士，无法接受自身“无法和一般人一样视美好的事物为快乐”的扭曲本性。

他成为代行者也是一种尝试，同时也希望能够为教会做一些事情，希望主能够回应自身的疑问。

可很明显，他这一些尝试注定都会失败。

他作为代行者净化异端的时间是最长的，那些凄厉的惨叫声别人听起来有多么瘆人，他就觉得有多愉悦。

“绮礼？绮礼！”

克劳蒂亚的呼喊声让言峰绮礼猛然回神，望向前者时脸上下意识地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表情。

“阿巴阿巴……”

“卡莲叫你呢，你看她朝你张开手，就是想要你抱抱她~”

言峰绮礼伸手将卡莲抱在怀里，看着那稚嫩的脸庞，心里的思绪却有些混乱。

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要感到开心才对吧？

有这么可爱和善解人意的妻子，还有一个可爱又黏人的女儿，怎么说也是十分开心的。

那自己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好呢？

还是先逗一逗卡莲？

他不知道。

在卡莲出生的时候他就完全不能体会到初为人父的欢喜，看着那皱巴巴的婴儿，他只是觉得“原来婴儿刚出生的时候这么丑”。

“跟着你的心走。”

鹿梦鱼的话忽然在他的心间响起，让他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如果自己跟着心走，怎样才能够感受到快乐？

一双小手在他眼前晃，似乎想要去抓挂在胸前的那一串十字架项链，却始终够不着，只能伸长了手臂乱抓。

如果卡莲死了，克劳蒂亚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痛苦，绝望？

“绮礼，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

！！！

言峰绮礼猛地回过神来，将自己无意识勾起的嘴角瞬间压了下去，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他看向克劳蒂亚，发现后者不再像之前那样面带微笑，而是显得有些忧愁。

“只是看到卡莲这么有活力，有些开心。”

言峰绮礼此时心中确定，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弟弟果然看出自己身上有问题，至于知道多少那就不清楚了。

难道是父亲……不对，这次回来父亲还是和曾经一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而且，似乎克劳蒂亚也有一些变化。

想到这，他看向了克劳蒂亚，却发现后者竟然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自己却恍若未觉。

“绮礼。”

克劳蒂亚伸出手将卡莲从言峰绮礼的手上抱了回来，然后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眼睛却依旧紧紧地盯着自己的丈夫，红唇轻启，“看到卡莲健康地长大，你开心吗？”

“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很想念你，想念曾经和你相处的每一天。”

“你回来了我真的很开心，又能够在你身边待着了……绮礼，你呢，你开心吗？”

言峰绮礼此时脑子已经开始变得混乱，连正常的思绪都无法保留了，他看着眼前那面带深情又十分忧郁的脸庞，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在回荡。

“绮礼，你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