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门桥附近，大多是早年政府分配给退休公务员的公务员小区，还有A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家属楼，这里环境比较安逸，是A市理想的养老地段，这里的居民，除了退休的公干人员以外，专业领域的教授和老师居多，政府也比较重视，所以附近的监控设施在两年前全部做了迭代更新，即使距离再远，也能清晰成像，即便环境再嘈杂，也能自动降燥提取人声音频，若是有需要，权限通过也可根据人声特点自动提取文字进行备案。
高栩肯定，凶手显然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在尸体出现的时候干扰了那一分钟的监控，并且应该是通过技术植入了一段鬼声音频并以此覆盖掉原来的人声音频。
“还有一点。”
巡特警大队长刘淙将监控拖到尸体爆炸的瞬间：“爆炸发生的一瞬间，是从上半身开始的，监控看应该是胸口位置，死者上半身只穿了一件T恤，这里再放大，脖子上和手上没有任何装饰，那么可以肯定的是，这一个微型炸弹，如果是藏在身上，苏郯检查的时候应该会有所发现，可前面苏郯的表现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所以炸弹很有可能是藏在死者的身体里面。”
高栩接过话：“不错，炸弹也一定是在死者死后才被放在身上的，目前还不知道死者的死亡原因，不排除炸弹是被藏在死者胸前的伤口里。并且炸弹的引爆一定是有什么契机的，如果是碰到尸体就会引爆，那苏郯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就已经遇害了。”
高栩想到还在抢救的苏郯，心中又是一沉。
“杨队，这个案子还是我来负责吧。”
“不行。”
杨局想也未想就拒绝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这个案子也特殊，你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师父交代。”
“您跟他交代什么，我就是死了您也不用跟他交代，就这么定了，技术部门，想办法修复缺失的监控录像和音频，王队，刘队，我这儿现在人手抽调的厉害，还得你们那边抽点人给我。”
王长鸣点头：“放心吧，全力配合。”
刘淙也没什么意见。
高栩又道：“钱科长，一会儿把受害三名警员的档案调给我。”
杨局见高栩这就把人都安排好了，一口气憋在胸腔里，跟着就是甭波爆发的怒意：“我这么大个市公安局，是没人了吗，什么事都是刑警队上！”
继而，桌子被杨局拍的似乎马上就能碎掉，让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僵到冰点：“行！你小子能耐，整个公安局都给你管吧，治安、特警、防爆！还有底下的派出所，以后都和并，都归你们刑警队管！”
高栩总算是清醒了一点，他确实说了不合时宜的话。
“杨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承认！我越权了，但是这事我必须得负责到底，是我把休假的苏郯叫到现场的，我……”
“你的兵是兵，那其他的同志呢？人家王队说什么了？”
高栩怔住，迅速转过头去看沉默的王长鸣：“王队，你的人？”
杨局重重一拍桌子：“什么你的人他的人！只要是从这个大门走出去的，就都是我们公安的人！”
高栩立定，当即敬礼，声如洪钟：“是！”
杨局又叹了口气：“这个案子，长鸣你来总负责。”
王队：“是！”
杨局：“高栩、刘淙！”
高栩：“到！”
刘淙：“到！”
杨局：“你们两个协助破案，不惜一切手段，务必抓到罪犯！”
“是！”
这一天，整个市局的气氛都如黑云笼罩。
王长鸣出了会议室的门，按住突突的太阳穴跑到楼顶，掏出了一包烟。
作为一名警察，握枪的时候手未曾抖过，可此时不过是想要抽跟烟，那手却不住的抖起来。
高栩拎着半瓶矿泉水走到他身边，帮助他把烟支抽了出来。
他笑笑：“还穿着警服呢，怎么就吸上烟了。”
王长鸣重重叹了口气：“下不为例。”
“行，那我也来一根吧。”
高栩给王长鸣点上火，然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狠狠抽了一口。
王长鸣也是一样，一口，近乎吸完了一半。
他怅然开口：“高队，你和苏郯认识几年了？”
高栩任由烟着自己燃烧着：“八年。”
王长鸣低喃：“八年……你干刑警就有六年了吧？还有三年，是在缉毒大队。”
“嗯。”
“其实我以前也是一名缉毒警。”
高栩愣了一下。
王长鸣的面上浮起一抹苦涩：“我做缉毒警的时候才二十多岁，一做就是十年，后来我弟弟说他也想做警察，也想做缉毒警，我说不行，太危险了……他又说想做刑警，还给了个很好的理由，说是刑警相对晋升比较快，我说不行，刑警也很危险……再后来，我不做缉毒警了，调到市局治安队，便让他也进了治安大队。”
王长鸣手中的烟在徐徐烧着，似乎也在安静的听着一个并不怎么令人喜悦的故事。
“他叫王长嵩，今年也是二十多岁。”
说完，王长鸣的肩膀开始抖动，他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了，脸上的皱纹此刻印在高栩眼里，高栩没有看过一个老警察的精神，此刻他只看到了一个普通的、中年人的无助。
一个年长的哥哥、对失去至亲的无助。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师父梁岩。
那一年，梁岩捣毁了A市最大的黑恶势力组织，逃走的黑老大恼羞成怒，挟持了梁岩的老婆和儿子，那年，他的儿子刚考上警察大学，是高栩的学弟。
轰隆隆的直升机盘旋在上方，嗡鸣的警车将整个码头围的水泄不通，沉寂很久的废弃码头，终于在那一天，迎来了暗夜中久违的光明。
黑老大让梁岩做一个选择题。
引爆器的操控按钮，左面是工厂的一百名工人，右面是老婆和儿子。
走投无路的歹人，和心有大义的警员。
这一场较量，警员赢得了全市人民的尊重，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
梁岩跪在地上，企图给自己一枪，被高栩死命拦了下来。
梁岩晋升，参与那次行动的警员无人道贺。
因为那是用妻儿的命换来的。
高栩回忆着这些不好的事情，他没有见过王长鸣的弟弟，只能深深同情王长鸣，和他一起感受着：无能为力。
王长鸣将最后一口烟吸尽。
“走吧，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