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的痛哭经久不息，这一瞬间，蒋柔忽然很希望国家能立法承认头颅移植手术。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父母更爱子女了。
哪怕是做了违法的事。
可这份爱什么时候竟也错了。
蒋柔没有办法安抚好李伊伊，她将何阳叫了进来，刚出审讯室的门，身后却忽然站了个高栩。
“队，队长。”
高栩看了她一眼：“谈谈？”
高栩和蒋柔走后，刘猛和何阳又跟李伊伊聊了几句，大多还是宽慰。
真正的重点，还是在李伊伊的父母身上。
何阳感触最深，他再次见到李伊伊父母的时候，已经和前几天蛮不讲理推搡他的那两个中年人大不相同了。
此时夫妻两个人都很平静。
两个人是被分开询问的，但他们的言辞基本一致。
李伊伊的父亲李青山是这样说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其实你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我查过，这件事情，估计要坐好几年牢，家产也会被没收，但吃几年牢饭，换我女儿后半辈子能正常行走，我觉得挺值的，这件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决定，我老婆和女儿并不知情。”
而她的母亲陈佳慧先是沉默，而后则是面带微笑的说：“我不觉得我做错了，我只是想让我的孩子活下来，但是法律就是法律，不能触碰，所有的责任我愿意承担，至于我的老公和我的女儿，他们是无辜的。”
何阳没有办法把眼前这个温和的妈妈和当日泼妇一样数落警察的女人混为一谈。
刘猛在问到他们是在哪儿做的头颅移植手术的时候，他们都选择了沉默。
刘猛将陈国辉的照片调了出来，放大在李父的面前。
“陈家和你们家有几十年的交情了吧，陈国辉当年就是做了头颅移植手术，对吗？”
李父盯着陈国辉的照片看了好几秒，似乎看到了一个遥远的故人，一时间有些恍惚，半晌，才点了点头：“恩。”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陈国辉做了这个手术的？”
李父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定定看着刘猛，喘息稍微加重，最后那口气长长的从鼻腔里溜出来。
刘猛明白，他这是下定决心，不愿意说了。
“警察同志，我愿意坐牢。”
“现在是你愿不愿意坐牢的事儿吗？”
“说实话，你们警察真的挺残忍的，我就是帮自己的女儿活下去，是，因为国家的这个规定，我们是触犯了法律，但是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再做任何犯法的事儿，就真的这么不可原谅吗？”
“我劝你看清楚，这里是警察局，这里只讲法律，不讲你个人的那些人情，你到底是怎么得知这个换头手术的？是不是从陈家的口中知道的？”
“既然你们已经都知道了，那还想从我嘴里得知什么呢？我说了我愿意坐牢，愿意承担后果，还不够吗？”
“你知道我们想问什么。”
见李父又沉思了，刘猛语气又加重了几分：“这个世界上受苦受难的人很多，我见过的犯人，有人是天生的罪犯，也有人从小就没过过人的日子，是周边的环境逼着他们成了罪犯的，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能活着长大就已经是恩赐了，比惨，有的是比你们家情况更惨的！你是不是觉得你是特伟大的父亲？你可以为了你女儿不惜触犯法律，让她得到一个健全的身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做的是杀人的事情？你女儿的命是命，那个被你们杀害的郑思，她的命就不是命了？！你见过那个郑思没有？年轻，漂亮！和你女儿一样！也正处于一个花一样的年纪！而她的命，她以后的光阴，就这样断送在了你们手里！”
“她是签过字的！她是自愿的！我们没有杀人！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如果她能活下来，我们也会善待她，把她当女儿一样养的！”
“没有杀人？你觉得换头手术是什么？换头手术是换命，是换人生！你的女儿全身瘫痪，就一个脑子是好使的，就算把你女儿的身体给了郑思，她能活下来，就算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可是她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说了她是自愿的！协议上写的很清楚，她自愿承担手术风险！任何手术都要风险的！而且协议上写了！她只要钱！！”
刘猛被气笑了：“她傻吗？她都瘫痪了，这钱她怎么花？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想不明白？”
“我们当时也犹豫过，当时打听的情况是，她家里很需要这笔钱……”
“你跟我说实话，做手术之前，你们见过郑思没有？”
“没有……”
“那协议是怎么来的？这么重要的协议，换命的协议！？别告诉我，你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是、是有人拟好了协议送过来的，他们说、说志愿者不愿意透漏身份，事成之后，只要给钱就行，不管人活着死了，钱都要到位。”
“钱给了？”
“给了。”
“多少？”
“三千万。”
“怎么给的？”
“别、别人转交的……”
“什么？”
“这么一大笔钱！别人转交的？”
刘猛真的很想说一句：老哥，你可长点心吧！
他非常想知道李青山这公司是怎么做起来的，这人看上去，明显就是缺心眼儿啊！他到底是怎么发家致富的？！
“钱是谁转交的？还有，给你女儿做换头手术的人是谁？又是在什么地方做的手术？”
李青山又犹豫了。
刘猛也不急，他知道李青山在思考，这种交易，不可能只有郑思签了协议，他们也一定签署了保密协议类似的条款，而如果违法了保密协议，李家一定会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
“今天就先这样吧，你好好想想，是要相信警察，还是要相信那个给你做换头手术的组织。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你完全可以告诉警方，我们会针对你的坦白情况，对你……”刘猛故意顿了一下：“还有你的妻子量刑，当然，如果这其中你们有受人胁迫……”
刘猛观察着李青山的神色，又顿了顿，果然，李青山抬起头满是担忧的看着他。
“如果你们有受人胁迫，警方会秘密调查，并且最大程度的保护你们。”
刘猛说完，示意何阳跟着他一起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何阳忽然扭头问李青山：“李青山，你的女儿做完手术之后，你们为什么没有留下她的身体？或者直接将她的身体处理掉？如果手术完成之后就处理了尸体，或许警方根本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