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理与政治的交汇：美国早期的煤炭贸易

1855年，美国专利商标局前局长汤姆斯·乌班克（Thomas Ewbank）在《世界就是个大工厂：人与地球之间的关系》一书中写道：“如果有人认为，我们的煤炭储量终有一天会被耗尽，或者无法满足需求，这无疑是荒谬的。”乌班克认为，“从针到削笔刀再到蒸汽船，从一块砖头到整座城市，从一团线头再到其他纺织品，都要归功于煤的力量。”十年之后，伊莱·鲍温（Eli Bowen）在《煤与煤油：地球地质学》一书中，讨论了煤的重要性。鲍温认为，这种易于开采的宝藏无疑是大自然“仁慈的表现”，是“一位好父亲面对自己无法独立生活、不停犯错的孩子，所表现出的深谋远虑和细心呵护”。乌班克曾是政府官员，而来自宾夕法尼亚州无烟煤产区的鲍温是一位自学成才的地理学家，二人的背景完全不同，但他们都认为，美国庞大的煤炭储量绝非巧合。

本书不会讨论煤层的成因究竟是一笔财富，还是地质作用随机生成的产物。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煤炭在制造业的成功应用和随之而来的19世纪燃料经济的腾飞，应当归功于人类的聪明才智，而不是像乌班克和鲍温所说的那样。煤炭业在这方面作出了诸多贡献。煤炭业作为一种原料采集型产业，让许多国家摆脱了工业和农业之间的鸿沟，推动了技术发展，为蒸汽机提供了高质低价的燃料。从历史角度来看，采煤业和工业发展之间存在着高度关联。正是依靠本国的煤炭储量，英国才可以在19世纪早期就发展出充满活力的工业，并为燃料技术的发展提供基础。在1856年，一位英国作家曾经这么说过：“如果没有煤炭，我们的国家就不可能成为一座为全人类提供必需品的大工厂。”英国运河、铁路、制造业和出口的增长，很大程度上都归功于煤炭，而英国以煤炭为基础的工业体系，为其他新兴国家提供了范本。如果说某些关于煤在19世纪通用性的描述可能存在夸张的成分，那么矿物燃料对于19世纪工业的重要性则是毋庸置疑的。

包括煤炭在内的各类自然资源对美国经济，特别是工业的发展作出了重大的贡献。在美国建国初期，煤炭贸易并不起眼。虽然英国的运煤船是矿物燃料经济的象征，但随着一整套英国经济体系跨越大西洋来到北美大陆，当地特殊的情况造就了完全不同的煤炭产业。虽然开采、运输和燃烧矿物燃料听起来很简单，但随着各个环节的发展，政治、经济和社会与煤炭产业之间不断相互影响。在弗吉尼亚州里士满以外的地区，奴隶制的存在让当地的运煤船无法照搬英国模式来采购和转运煤炭，但凭借靠近弗吉尼亚州东部滨海地区的区位优势，在美国建国后的半个世纪里，里士满一直主导着国家的煤炭交易。虽然里士满的运煤船享有先发优势，但随着1812年第二次独立战争爆发后煤炭需求的激增，煤炭贸易的不足也开始逐步显现。在美国建国初期，弗吉尼亚州的矿主享有地理优势，奴隶制带来的不确定因素并不明显。美国早期煤炭交易的历史表明，煤炭从一开始就和政治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