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情志瘀堵弟物可通

李壮家新起的好房子,门上也是好锁,防一防寻常毛贼不成问题,但在陈崇虎面前,还是如同纸糊的一般。

大门打开,陈崇虎一马当先,老里正与他的侄子,还有张庆嫂跟在后面,外面还有乌泱泱一群人在围观。

一间一进的院子,加上一间南房,无非是两条炕大小的地方,想要藏东西根本藏不住,说话间就叫翻了个底朝天。

家里虽脏乱杂乱,但摆放倒是利净,众人没费什么大劲儿,便找到了关键性的东西。

一只破旧的拨浪鼓,一件儿被缝改了几次的裲裆,还有一新一旧两件布袄,这新布袄针脚相当的密,密的像是能兜得住水,大抵是给年节缝制的新衣,能叫孩子多上几分体面。

除此之外,能佐证的地方还有很多。平日里吃饭的碗有三个,两大一小,其中一个大的已经在地上摔碎,留下满地的碎片以及食物残渣。

而且这绝不是伪造的痕迹,陈崇虎本身被黄粱洞天影响,拥有观炁的本领,他能从这些的东西上,体会到一丝微弱至极的华胥能量。

人思之极,名为华胥。

它们是这些物品曾经受到人类情感倾注的证明,且是无法造假的有利佐证。

所以,毫无疑问的是,李壮大抵是真的还有一个弟弟,叫什么姓名,有什么特征,这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问题是,他在哪儿?

李壮发的癔症是不是与此有关?这其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曲折?为什么除了老里正和老童生之外,所有人都不记得李壮的弟弟?

这些都是陈崇虎所想不明白的。

……

“虎爷!”

正在陈崇虎沉思之际,猛的有人撞开人群,跌跌撞撞的进屋来,“张庆嫂儿子回来了,郎中李二爷请来了!”

“恩,”陈崇虎点了点头,把那些证据都搜罗在手上,扭头说道,“我们走,先去看李壮。”

…………

外面的一众乡民,来回的跟着折腾了三趟,却也乐此不疲,扶肩搭背,交颈并头。纷纷不辨贤愚,攘攘难分老少,闹闹哄哄。

外边的不断的向围在跟里边的人打听到了消息,又把消息朝更外边传出去,摇头晃脑,像是诵读律令一般神圣。

陈崇虎顾不上这些人,径直走到李壮那边,李二爷正站在一边等他。

李二爷大抵又清瘦了一些,这老头脾气倔,规矩多,虽然名声在外,但平日里生意寥寥,老头也乐得清闲,每日吃罢粗茶,便把整个人扔到书上,钻研医药里的学问,好到比神仙都快活。

……

“李二爷远道过来,这情分我记下了,眼下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陈崇虎顿了顿,继续说道,“您老也过来一阵儿了,这李壮身上的癔症,您怎么看?”

“陈掌柜的言重了,医者仁心,治病救人的事儿,什么时候都不麻烦,”李二爷叹了口气,“具体还得看,我方才隔着打量了一下他的面相,依照我的经验来说,像是情志瘀堵,冲了心窍,这才发上癔症来。”

“可有办法能治?”陈崇虎追问道。

“能治也不能,”李二爷沉吟片刻,这般说道。

“这是作何说法?”

“说能治,这情志瘀堵好说,我这儿与他开几副方子,再行针通一下他的气脉,不出半月,定然痊愈,但,”李二爷微微摇了摇头,“我说的这只是病理,却并非是病因,若是病因不除,想叫他彻底清醒过来,怕是难办。”

“那也没甚办法,便先劳烦李二爷与他医治,余下的,等他好了再说,”陈崇虎沉吟片刻,说道。

这倒是件麻烦事儿,但陈崇虎答应过李壮,若是他出了问题,定然照看好他娘,如今种种,虽然不一定与他有干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对这等与他卖命的伙计,他自然是要管到底的。

“陈掌柜的,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个办法,”李二爷犹豫片刻,想了想,还是告诉了陈崇虎,“心病还须心药医,他这等情志淤堵,沉疴用猛药,或许,可以找些甚么深刻的激他一下,说不定就那么一个冷颤,别把气脉通了,心脉一通,整个人自然清醒。”

陈崇虎听李二爷这般说,心里一动,猛然间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手上,正是之前从李庄家拿来的那些东西。

按照现有的条件分析,他手上拿的这些大概率是李壮弟弟存在过的痕迹,也有相当大的可能,与李壮突发癔症有关系。

若把这东西拿到跟前,也不知能否唤醒李壮的意识。

……

如今李二爷正在一旁,若有什么闪失也可以医治,陈崇虎顿了顿,微微上前一步,看着李壮,也不敢出太大声,只是开口问道,“李壮,你弟弟呢?”

噌!

视线的挪动仿佛有声音一般,方才不管怎么说话都没有动静的李壮,此时像是受到了什么大的刺激,一般猛的扭过头,盯着陈崇虎,眼神中终于出现了神采。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神色,像是把绝望和无助扔在坛中发酵,酿成酒,在黄昏饮下,整个人如同溺水一般,拼命的想抓住救命的稻草。

这是陈崇虎第二次见李壮露出这样的神色,比第一次性命受到威胁时,所流露出来的绝望更深刻。

李壮挪动脚步,想要飞奔着向陈崇虎而去,但他太虚弱了,只能踱步过去,双手死死的扶住背后的母亲,不叫她掉下去。

下一刻,李壮走到跟前,猛地就看到了陈崇虎手中拿着的东西,他的脸上出现迷茫的色彩,似乎是一瞬间的清明,呆呆的看着陈崇虎,张了张嘴:

“小人儿,小人儿!”

下一刻,李壮整个人像是被重锤砸了一般,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抵抗,直直的朝前方扑倒而去!

陈崇虎眼疾手快,立马扶他起来,顺便接过了他背上的老娘,老太太干枯的简直像是婴儿一般,落在陈崇虎的手上,轻若无物,老人麻木的眼神似乎也松动了一些,或许是听到了陈崇虎说的话。

她用手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比划些什么,眼睛里流出泪来,滴在地上,连冻土都无法浸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