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闲看花开勤可贵,引来信使福音传

不过经翻金这么一闹腾,陈崇虎的心情倒是也好了不少。

索性就在原地抽展身架,站起来桩子,浑身血液奔涌如马,五六丈外都能听到他气血流转的声音。

他如今的体魄已经强悍的吓人,一身筋皮骨肉,可以说是天上麒麟矮三寸,立地太岁逊三分。

但绕是如此,陈崇虎也从不曾懈怠了日复一日的修行,这种勤恳的态度,同样是成就他的一部分。

……

就这么练了一阵儿,陈崇虎收了气血,出了屋子,到肉铺里指挥着伙计上工。

鲁三问居然也醒了,站在肉铺大门口吹着风,睡眼惺忪的扶着脑袋,用力舒展着腰身,发出一阵爆鸣声。

“陈兄,你来了,啧,你家这酒可真够劲儿。”鲁三问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好歹清醒了一些。

他虽然祖籍也是青州的,但打小在苏杭地区长大,练功学艺,很少沾这杯中物,碰上陈崇虎这等汉子,自然是没法与之一较高下的。

“自然是够劲的,我家的酒是过了趟火的烧酒,寻常人要是贪嘴吃上几杯,像吃了仙酒的阮籍那般一醉七年估计是做不到,但头沉个三五日,还是没甚大问题,”陈崇虎笑笑,道,“现在时候尚早,鲁兄不妨再多歇歇。”

“欸,不能歇了,”鲁三问摆了摆手,自嘲道,“日上三竿,等吃闲饭,哪得如此惫懒,若天下手艺人都照我这般,早都该饿死了。”

“鲁兄这话,我倒是有旁的看法,”陈崇虎笑着摇了摇头,“浮生偷的半日闲,乃是人间幸事,若是如此苛责自己,岂不是浪费了眼前的闲适,古语有云,当境而不能降者,都是福薄之人,鲁兄啊,可莫要轻贱自己。”

“陈兄,你那般说辞倒也没错,但我是个江湖卖艺的,是下九流的戏子,说福薄,嘿,也没错,”鲁三问摇了摇头,“我们祖师当年就说过,想端我们这碗饭,首先就得勤快,若是想着今儿个闲适了,不去练习或做功,那明儿个同样会有这般想法,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岂不是如同五台山上的寒号虫一样,得过,且过。”

“原来如此……”

陈崇虎所言固然也没错,人生路远,看看闲庭花落并不是罪无可赦,但他们作为修行之人,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修行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只要松懈一日,便会给自己找到借口,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当然这并不是非此即彼的,他们的关系如同太极图那般,对立而统一,其中的度需要人自己去把握。

陈崇虎心有所感,正要继续开口说,便听到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

“哦,非常,非常美丽的理论,使我的肝胆相照。”

那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带着浓厚而奇怪的口音,传入了陈崇虎二人的耳中。

两人不约而同的扭头朝门口看去。

就见在肉铺的正门口,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鼻梁高耸,眼眶深邃,身穿着类似于儒生长袍的白色袍子,头上戴着高耸的古怪帽子,他的胸前还带着一个非常显眼的十字胸章。

这人大抵是远道而来,白色的袍子和帽子上沾染了尘土,但他却毫不在意,直接一步跨上前,看着鲁三问,又开口说道:

“我,非常,认可您刚刚所说的语言。”金发碧眼的男人说话有些缓慢,但非常清晰,想来是下了大功夫。

“抱歉,你是?”鲁三问一时之间有些懵,下意识反问道。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来自巴黎的传教士,跨越了海洋而来,你们可以叫我大卫,哦,你们的上位者,赐予了我,和你们相同的名字,叫做……胡,车,儿。”传教士大卫一字一顿的念出了他的中文名字,带着他的奇怪的口音,显得格外滑稽。

陈崇虎和鲁三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奇怪的神色。

这洋人的传教士,居然还取了一个胡车儿这么损的名字。

还不等二人追问,那传教士大卫又自顾自的对着鲁三问说道:

“这位爵士,您刚刚所说的那些,是属于你们国家古老的谶言吗?我能从中感受到蕴含的智慧。”

“呃,那只是我的一点感想,”鲁三问神色奇怪的挠了挠头。

“您的智慧真是如花似玉,”传教士大卫由衷地夸赞了一句,要紧接着说道,“请允许我向你们传递我主的福音,使你们那认识伟大而唯一的真主,或许你们会凭借神开启的智慧而成为伟大的先知,我由衷的祝福你们。”

这自来熟传教士的业务倒是很熟练,说到这一块,先前有些蹩脚的语法瞬间流利了不少。

景教徒?

陈崇虎和鲁三问皱了皱眉,不约而同的多了些防备,他们对于这些教徒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鲁三问直接喝问了一句。

“哦,抱歉,忘记了正事,我只是希望更多人能因信仰而得救,您不愿意信也好,播撒出的福音如同种子一样,总有生根发芽的时日,”大卫对着二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请问陈,崇,虎爵士是否住在这里?”

恩?

陈崇虎一愣,皱了皱眉,开口说道:“我是陈崇虎,不是什么爵士,阁下有什么事找我?”

“哦,请您原谅我的无礼,作为踏上这片土地的外邦人,我对这片土地的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至于怠慢了主人家,”传教士大卫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双手捧起,递向陈崇虎,道:“事实上,我是阎安志提督手下的监军,受提督之托,前来将此信件送达。”

“阎安志?”

陈崇虎一愣,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还是接过了那封信。

阎安志此人,陈崇虎确实认识,或者说,十年前便认识了。但严格来说,他们并不算是很熟稔,最起码还没有到时常互通书信的地步。

那这位提督大人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才会给他寄来信?而且这信还是叫一个传教士送来。

很耐人寻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