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今天我有点失态哈,见笑了。我也不晓得咋的,是不是到更年期了,最近火气大得很。”
老陈递过来一支烟,还给他点上。
“理解,本来这个班就恼火,想不发气都难。”
“谁说不是呢?你也是遇到了。不过说实话,你去呢,班上还是有比较大的变化。换做以前,有时候上课都成问题,打晃,摆龙门阵的太多,都形成风气了。你把这边招呼下去,那边又起来了。今天班上其实表现还可以,就是那两个不晓得哪根筋没对,硬是招呼不住。”
“刚刚那两个娃娃来道歉,态度还诚恳嘛。”
“将就嘛,我也不指望他们发自肺腑心甘情愿地来道歉,毕竟是娃娃,算了,各人想开点。”
“就是,就是,想开点,身体健康最重要。”
又闲扯几句,老陈到底得先开口。
“老余,你等下放学后有没有事,我请你喝酒,我们两弟兄好久没有一起喝过酒,摆过龙门阵了。”
临时之约,他一般都不会参加。但今天却不好说,毕竟还在配班,而且发生了那么个不愉快的事。正犹豫着,
“哎呀,老余,今天周末,你这点面子都不给当哥的吗?”老陈又递过来一支烟。
“那我可能有点迟哦,放学以后还要耽搁几分钟。”
“没事,我到时候给你发个位置,你有我微信嘛。我先去点菜,等到你。就说好了——”。
这老陈也是,非要吃个饭才跟他说正事。也好,这班以后可不能轻易就去接了,要不然也太廉价了,太轻而易举了。
放学后,又单独和小甜以及班委会交流了几分钟。首先强调了他们对班级管理的重要性,对他们一个星期以来的工作进行了表扬,最后提出希望和号召——大家齐心协力,一方面做好自己的事起到带头作用,另一方面做好所负责的班级工作,为班级期末冲刺贡献自己的力量。
在他看来,班级的问题还是歪风邪气过于浓厚,必须培养班级的正气。关键点就是选好用好班干部,以他们来辐射引领,由点到面,在全班形成积极正面的舆论导向,从量变到质变,从而扭转班级风气。像小杰这样的后进生,也要充分重视,让他们参与管理班级,提高他们的积极性,使之转变为正向的能量。总之,团结一切有利于班级转变和发展的因素,发动一切有利于树立班风学风的条件,争取在期末这段时间使班级有明显进步,学习取得初步成效。
交流完了,他把班干部们分为五个小组,一周五天轮流值守班级各项工作,并做当天总结。周五是班长小甜带队值守,他又指导这一组上学期间如何值守,放学如何清场——保证班级干净整洁,走时关门关窗关电源。
一切检查合格,他和小甜他们说了再见,叮嘱了路上注意安全,这一天、这一周才算落下帷幕。有点疲惫又有点愉悦,准备回家,他不禁吹了声口哨。
照例跟老婆请了假,把吃饭的位置发给她。因为不免要喝点酒,方便她来开车,然后一起去接静娴。玉玲却说她也有事,估计不能来给他开车,让他自己找代驾。至于接静娴,她如果抽得开身就骑电瓶车去,抽不开就他自己打车去。早知如此,就不接老陈的邀请了。
没想到老陈还约了李校,周校,还有陈主任,另外就是老陈儿子和老婆。菜已经上了大半桌,酒也倒上了,都是老熟人了,也不客气,点点头找个靠墙的角落坐下,就等着主人家发话动筷子了。老陈却发了一圈烟,也没发话,另外几个也闲聊着,看来还在等人。他也就随行就市,和大家一起等待。
“哎呀,各位实在不好意思,来迟了,久等了。”
约莫十多分钟,包间的门打开,走进来一金边眼镜男。老余一看,还挺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是谁。
“黄科,好久不见。”李校率先站起来,伸手上前,与来者握了握手。余人也都站起来,弄得他不站起来都不好看。
“不好意思哈,今天局上有点事……”
“说哪里去了,我们也是刚到。你黄科大驾光临,我们就算等也是应该的嘛,还指望你黄科多多指教工作哦。”
想起来了,这不是刚上任几个月的教育局基教科的黄科长吗,前段时间来过学校督察均衡教育,还去过老余他们那办公室。
“李校,客气了哈。——幺儿,喊过二姑爷没有。”黄科对着老陈的儿子说道。
“喊过了,你正跟李校说话,可能没听到。那个,二妹咋没有来呢?”老陈的老婆把话接了过去。
哦,原来如此。
他好像前几年听老刘说过,老陈的二妹离婚,嫁给了局里一个姓黄的科员。他也没细打听,反正也不关他的事。原来科员成了科长,和老陈成了连襟。
“你二妹今天单位也有安排——李校介绍一下”
“我来介绍一下哈,这个陈哥就不用我介绍了嘛。老周,我们学校分管教学的副校长,你们也应该熟悉嘛。”
“黄科好,以后要经常指导工作哦。”周校伸手握了握。
“小陈,我们学校刚提拔起来两年的德育主任,小伙子能干,这几年学校德育工作上了一个台阶。”
“黄科好,晚辈要向你多多学习,听说以前黄科就是一把德育好手,以后还望黄科多多赐教。”
“李校,你们学校果然藏龙卧虎哦。小伙子好好干!“
“一定,一定”,陈主任弯了弯腰,和黄科长也握了手。
老余有点不自在了,这前几个都是学校行政,自己一普通老师而已。倒不是自己怯场,是实在不情愿搞这一套礼节。可是形势所迫,也只好姑且应付一下。
“余明,余老师,我们学校的骨干教师。”
“黄科,你好。”简单快捷,也伸手过去握了握。
“余老师,余明,嗯,这个名字很熟悉呢,一下咋想不起了呢?这一天天忙的——”
“哎呀,不要光顾说话,来大家坐,等一下菜都要凉了。有啥子龙门阵,边喝酒边摆。”老陈的老婆发话了,大家入座。不多时,你来我往,就开始了推杯换盏。
还好,老陈坐在旁边,才不至于太尴尬。整个酒桌上,除了老陈的妻儿,就他说话最少。他不是不善言辞,一则和别人的话不容易调到一个频率,二则人微言轻的,说得再好也没用,何况抢什么风头呢?不需要套近乎,更不可能献殷勤,说的最多的一个字就是大家举杯的时候说的“喝”字。
酒过半寻,老陈已经微醺了,开始拉着老余咬耳朵了。今天他做东,有没其他事不知道,但至少希望老余接了他历史的班,是肯定的。
“老余,算哥哥求你,你把历史接过去,我上起太恼火了。你陈哥我还有七年,不,准确说还有六年零八个月就退休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呵呵,是不是说的太夸张了一点,八.五班有那么悬乎?
“陈哥,你说啥求不求的,你看得起兄弟,认为兄弟我能够胜任,那我就试一下,先说好,弄不好,不要笑我哈。”
“哎呀,兄弟,笑你啥子?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来,当哥敬你——干——”,说完真的把小半杯酒干了,一两多白酒呢。
“哟喂,陈哥厉害哦。”陈主任鼓掌道。
“老余,该你了,人家陈哥都干了。”
若论酒量,老余自信不输在座任何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小有名气。喝个七、八两不醉,高兴了上个一斤也还稳得住。喝多了,一不胡言,二不闹腾,安静地喝点闲茶或者找个地方休息。所以不管酒量还是酒品,他自认为还看得过去。只是这几年,对喝酒愈发兴趣不大,一般不会超过半斤了,也主动减少了些酒局,所以大家对他的喝酒印象也淡薄了。陈主任年轻得多,就更不了解他的酒历史了。所以打趣看他敢不敢干下自己的半杯酒。也就二两多一点,应该不在话下。只是,为什么要干呢?自己已经没有当年的豪气了,也没有图一醉的浪性了,能不喝则不喝,可少喝则尽量少喝。
“陈主任,不像你们这么年轻了,一口闷,担心是办不到了。”
“老余,你看不起哥哥是不是?”老陈醉态更浓了,举着空杯半耷拉着脑袋看着他。
“哎呀老余,今天周末,怕啥子,干!”
“干!”
喝酒看热闹不嫌事大,是酒仙们的癖好,都起劲地劝。
行,那就来一个,免得丢了场面。至于人家喝不喝,他就不学着起哄了。一仰头,咕咚咕咚两口下去,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好!”
“好!”
“厉害,厉害!”
众人缓过神,齐声叫好。
“余老师,余明余老师啊。你今年应该四十四五吧,我是说刚才听到你名字很熟悉,看你喝酒,我突然想起来了。”
黄科说话,众人都静下来。老余也想听听怎么回事,该不是自己受处分的事,弄得局里人尽皆知吧。
“余老师,你是不是有个同学在东岭县,廖洪宇,想起来没有。”
“有这么个同学,有,怎么黄科认识?”
“岂止认识,酒都喝好多回了。他现在是东岭教育局基教科科长,我们经常一起开会,一起学习。你那个同学酒量好额,说干就干,就像你刚才那喝法。他跟我几次提起你,说你读书那时候——酒量好得很,他住在你隔壁寝室,经常被你们寝室弄醉,他酒量就是那样练出来的。”
“老余,你平时打埋伏哦,真不晓得你酒量这么好。来——我再给你掺起,”陈主任提着酒瓶转过来。
“陈主任不着急嘛,掺酒先从领导开始噻。”
“余老师,你就不要跟我们比了嘛,酒量有大小,酒桌子上你是老大,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黄科说笑了,酒桌上我哪里敢说老大,只不过年轻的时候,太气盛而已。”
“那谁,网络上不是有这么一句,年轻人不气盛那还叫年轻人。你们不晓得,这余老师,年轻时可是才子哦。”
“黄科,不说这些。来,陈主任,掺起,我敬大家。”
老余突然想尽快结束战斗,刚刚黄科说的话,以及老同学的“出现”,都引起他对过去的回忆,并在酒精作用下让他酝酿出一些不良情绪。他想早点结束,早点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