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是一把沾满血的剪刀。那是平时阿绯用来做女红的剪刀。
身边的人将阿绯今天下午的事讲述给阿棠听。
中午过后,阿绯想着还缺几朵山茶花,于是,她相约隔壁姐妹们一同到山上去采山茶花。一群姐妹们一路欢笑着来到山上。在茶花树林旁有两颗柿树,柿子在树上挂着红彤彤的像灯笼一样,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姐妹们便到柿树下旁去采柿子。
阿绯独自一人去采茶花。
当姐妹们摘了足够的柿子后,再去找阿绯,却怎么也找不到。众姐妹认为阿绯已经回家去忙婚礼的事,便返回木水。她们回到家后,发现阿绯没有回家,连忙向大人们告知阿绯采茶花没有回到家。
整个村子的人都跑到山上去寻阿绯。
当人们寻找到阿绯时,阿绯昏死在草丛里。她浑身冰凉,衣冠不整,身上脸上满是擦伤和被打的淤青伤。阿绯父亲连忙脱下衣服裹着阿绯,流着泪将女儿抱回家。经家人们照顾,阿绯逐渐恢复意识,手脚逐渐回温。
她知道自己遭受了什么样的事,她的眼泪一直流,已经没有力气哭出声音,只能轻轻的呜咽着。她的天已经塌了,她愧对自己的爱人,她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任何一个人。
床头绣绷上放着一把剪刀,她拿起剪刀用尽全力,以此来结束自己的羞耻。
当家人们发现时,已经晚了。阿绯念叨着阿棠的名字,离去前,要见最爱的人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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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棠一锹一锹地挖着土,这是他为阿绯选的安眠之地。在旁边是盛开的茶花林,红艳的茶花在微寒的风中摇曳着,招着手挽留青丝美人,可惜伊人已去。在阿绯墓地旁边,有一块空地,阿棠已经计划好了,那是给他预留的。
那日抱着阿绯的时候,阿棠本想随阿绯一同离去;可是在他心里有一些不甘,害死阿绯的人还没有得到惩罚,他要报仇。“我要手刃仇人!”阿棠心里想着,心里有多痛,他报仇的决心就有多坚决。
阿绯下葬后,阿棠像失了魂一样,整个人变得呆呆痴痴。
有时,他一个人走到阿绯坟前,一坐,坐一天;有时,他在阿绯采茶花的树林游游荡荡,来来回回,没完没了;有时,他从一个村走到另一个村,晃晃荡荡,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父亲和大哥不知如何是好,说了许多宽慰的话,却不知阿棠是否听进去与否。也许,阿棠的心已经失去了,剩下的只是躯壳。
吃了很多药,没有任何效果,因为缺少一味心药;再多的药,也不能医治阿棠的心。
寒去暑往,秋离冬至,又是一年。
父亲母亲的白发多了,皱纹深了,心里的痛仍旧没有丝毫减少。阿棠还是那样痴痴癫癫。家里唯一值得庆贺的事便是家中添了一个大胖孙子,老人们脸上难得有一丝宽慰的笑容。祖父给孙子取名阿莫,义为莫苦、莫愁、莫哀。
大哥抱着儿子,让刚出生的儿子看看自己的亲叔叔。
也许阿棠看见亲侄子会好一些,可是,阿棠眼中依然是空洞的,世界任何东西再也进不了他的眼、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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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
父亲依旧如往常一般在村口等待着阿棠回来。夕阳将人影,树影拉的很长很长,最终,影子长到天边,长到消失;黑夜来临了。
阿棠没有回来!
父亲到大哥家,告诉他,阿棠还没有回来。
大哥点起灯笼,和父亲一同出村去找阿棠。阿绯的坟前找过,茶花林找过,木水村其他村都找过,没有发现阿棠的踪迹。两人绕了一大圈,没有发现阿棠的踪影。半夜,大哥扶着父亲回到家中,同时宽慰道:“明天,阿棠就回来了!”
父亲念叨着:“明天,阿棠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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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阿棠没有回来。
明天的明天,阿棠没有回来。
家人们等了一天又一天,阿棠没有回来。
也许,阿棠去远游,散心去了,心里的痛没了,魂回到身体了,他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