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继续往前走,前方是连亘的山脉,山高入云,森森林木黑压压的一片,像巨兽张开嘴巴吞噬着来往的路人。
阿洛和阿丹还是在队伍的最后面,大家都保持安静,眼睛机警的观察着四周。
“过了前面的山脉,就到了重关。路上有一座拱桥,异常壮美!第一次路过的时候,我都吓得不敢走。腿在不停地颤抖,然后呆在原地。”阿丹对阿洛说,同时自嘲一番。
“我还是第一来到这里,从来没有想过,在南边还有如此高山峻岭。”阿洛赞叹道。
山中鸟啼兽吟,林深鹿跃,青松清泉,恍如异世。
“停,到路边回避,蒙蔽马眼!”从前面传来号令声。当即,所有人下马,伙计们将马车牵到路旁林中,然后用布将马头包起,只剩嘴鼻呼吸。阿洛也学着他们,将自己的马头包起来。
阿洛看着阿丹,不知其故。
阿丹对阿洛小声道:“不要作声。”
不时,一群巨大的野兽沿着路走过。他们长着巨大的牛角,身上却长着虎纹。领头的一只野兽身形尤为壮硕,它走过时,感觉地面都在震动。阿洛在林中惊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过了一阵,大约二十多只野兽走过去,它们在后方不远处进入树林,向河边走去,看着那些野兽远去。商队的人逐次牵着马从林中走到路上,然后解下遮蔽马眼的布。
“刚才路过的是什么野兽?”阿洛问道。
“那些是虎牛,力气巨大,一般不伤人。有时受惊发狂便见人则攻,若被它的角所伤,估计没得救;是以连老虎都不敢惹它们。这一带的人,若看见它们过来,则躲入林中回避。”阿丹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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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进不多时,四个猎人路过,问商队是否见过一群虎牛路过。
阿仓如实相告,四人谢过后,便匆匆离去。
日落时分,商队来到拱桥。拱桥两边分属云台国与海桑国,在桥头附近均有少量军队驻扎。在营地附近,则有许多茶铺、食肆、客栈供往来行人留宿歇息。
拱桥的东边是一座巨大的瀑布,水流从拱桥下流过奔腾向西而去;然而拱桥却是一块天然的巨石形成,整体呈拱形,横跨河流。行人踏上拱桥,便可听到瀑布震耳欲聋的落水声,往桥下望去汹涌的水流拍打着两岸坚硬的岩石,激起巨大的浪花,令人心神震撼。
商队停驻在桥头歇息,柯公带着大家来到常去茶铺喝茶吃点饭菜,马匹也可以吃点草料;另外也可以让马匹适应巨大的水声,避免上桥后被惊吓。在别人坐着休息时分,阿洛独自到拱桥上走走。
瀑布的水汽在风的带动下,如雾气一般飘到桥上,夕阳将瀑布染的通红。阿洛站在桥上遥望瀑布,影子被夕阳拉的细长印在汹涌的河面上,他感叹着上天的鬼斧神工造就如此壮丽的景致。桥面宽度有近两丈宽,部分突出的石头被千百年来路过的轱辘压磨出一道道辙印,有些地方达近半尺深。
商队经查验过了拱桥,又经查验后,进入海桑国境。他们没有在拱桥桥头客栈留宿,而是继续赶路,到重关再住宿。从拱桥到重关有大约两个时辰的路程。
太阳落山,灯笼点起,夜幕中安静的山道上只剩柯公的商队在默默前行。入夜后,山中气温骤降,阿洛加了一件外衣御寒,行走时,他摸着箭尾数了一遍箭壶里的箭,一共十五支,一支不少;弓挂在马的另一侧。
他一向小心谨慎,多年来,师父的教导和自己的习惯使他想的事情尽可能地周全。对于夜晚赶路,他感觉不是很妥当的做法,但是他不是主人,作为护卫只能随着主人共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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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尖锐的哨声打破了山里的宁静。
“聚拢!”一个号令传来,整个商队向中间聚拢,可是,在这本不宽敞的山路上,再聚拢也不能收缩成圈,仍然是缩短了的长阵。赶马的伙计将马匹聚在一起,货物朝外,然后拿起自己的武器防卫着。阿洛与阿丹迅速赶到阿仓身边,听从阿仓的安排。
“阿洞,你负责保护柯公;阿鲨、阿丹,你们接应我和阿洛;阿洛,你和我打头阵。”阿仓分派完毕,每人各归其位。阿洛骑着马提着灯笼跟在阿仓身后,他们两人向黑暗中的一盏微弱的灯火处行去。
两人渐近灯火。
一个满脸虬髯的黑脸大汉手握长枪站在路正中,在他后面站有十多名手下。
阿仓看清大汉面目后,道:“彪兄,近来可好。兄弟我最近忙着护卫,竟不曾过去拜访,莫怪,莫怪。”
彪道:“你不想不起来看我,我可想着你哩。这不,我带着兄弟们等着和仓兄一起大醉一场。”说完,哈哈笑起来。
阿仓跳下马,径自走到彪面前,然后伸出双手握着彪的手道:“半年不见,变黑不少,是不是想找小的,被家里的母夜叉整治黑的。”
“那个母老虎确实了得,但是我还真不怕她。”彪道,说的同时向身后看看,似乎在看后面有没有人偷听。
“哈哈哈...”阿仓大笑起来,笑后道:“嘴里不怕,心里还是在哆嗦。”彪身后的人,也跟着笑起来了。
彪也跟着尴尬地笑起来。
“今年收成怎么样?”阿仓问。
彪摇摇头道:“不好!很多人开始走东边的道,这条道走的人少了很多。”
“我今年走东边的道都走了两回,海港那边有很多异族域外船只来到,东边的道也跟着旺起来。孟甸国和远疆国近些年打仗的打仗,天灾的天灾,日子不好过了,商队就少了。”阿仓道。
两人又互相寒暄聊了一阵,然后阿仓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道:“这是新一年的薄礼,请勿嫌弃!”
彪稍微推辞后便收下。
两人再客套一番后,相互告辞。阿仓带着阿洛回到商队,随后商队继续前行。彪和他的手下,全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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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重关之时,夜已深。商队在城外阿仓家住宿过夜。
次日一早,阿仓妻子带着儿媳们为商队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餐毕,商队不再停留便整装出发向重关城行去。
不多时,商队便进城,大家来到柯公在重关城的商号。伙计们将商队近三分之一的货搬下后,又将搬来相当的货物将马车补齐。
阿丹带着阿洛来到城根下一处低矮的房子面前,叮叮当当的铁器敲打声连绵不绝地从房内传来。
“这个铁匠是一个绝世高人,我见过许多的铁匠,还没有发现任何一个超过他的。”阿丹继续道,“我身上的护甲便是这里打造的。”说完,两人从大门走进院子。
院中一名白发老者正在炉旁使用铁锤在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铁块,一名中年人正在往炉内鼓着风。
阿丹见老人正在打制铁器,没有作声,带着阿洛走到院子角落的座椅前,然后示意阿洛坐下。
两人一直在旁边等待着,过了很长一阵,铁块被敲打的像一柄锅铲的外形,白发老人才放下铁锤,开始活动身体和四肢。阿丹和阿洛走过去,向老人道明来意。
老人听后,没有答话,只是皱皱眉头,向坐在炉旁鼓风的中年人道:“我们还有多少件要打?”
中年人道:“还有五十二件。”
老人对阿丹和阿洛道:“你们也听到了,还有五十二件。今日打的最不费工夫的,也要一个时辰。有些费工夫的,三天都打不好。”
“打完需要两个半月。”中年人插话道。
“护甲的事,恐怕要两位在两个半月后再过来。”老人对他们二人道。
阿洛和阿丹商议一番,阿洛双手拱起向老人告辞道:“我们两人两个半月后再过来,我们两人先告辞了。”
老人看见阿洛的锏,感到惊奇,诧异的问道:“你这把锏是何人所铸?”
阿洛如实相告,道:“此锏乃青鏿所铸。”
“能否借我观摩细看。”老人向阿洛请求借锏观摩。
“请!”阿洛双手将锏交给老人,老人亦双手接过。老人像看见稀世珍宝一般认真查看青瞳锏。
细看一阵后,老人悲凄地把锏还给阿洛,他整个人都陷入沉痛之中。对于老人神情的突然转变,烧炉的中年人过来道:“父亲,你身体不适?”
老人摇摇头,颓然道:“看过此锏想起故人,从这把锏感知故人已痛失去爱子爱女,因此心中悲痛不已。”
老人名重铁,少年时在云台国铸剑名师下面学习铸剑。当时铸剑师门下只有两名弟子,大弟子青鏿,小弟子重铁。大弟子天性聪慧学了五六年之后便得师父真传,出师后便北上至国都附近云田自立门户。小弟子继续随师父学习,后跟随师父迁居海桑国重关。
“现在青鏿过的平淡安好!”阿洛安慰重铁老人道。
“小哥,你如何知晓?”重铁老人问。
“实不相瞒,我是青鏿的侄孙,名阿洛。现在老人已回家乡,在家人照顾下,安度晚年。”阿洛道。
老人听后,神情稍安,站起来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握着阿洛的手道:“好,太好了!我还担心师兄现在年老孤苦无依。”
老人又问了一阵阿洛现在青鏿的近况,阿洛一一作答。
随后,老人吩咐儿子到房内将一个木箱拿出来。重铁打开箱子,里面有一件链甲。
“阿洛,你穿上这件链甲试试?此链甲乃一名贵族定制,后痼疾复发,病逝前,我将链甲送过去。不想他说自己已不可能穿上,让我带着链甲回来,转赠于合适的有缘人。”重铁道:“我看你的身形和他相似,你可以试试,如果合适,链甲正好就转赠于你。”
阿洛将链甲穿上,拿起青瞳锏,随意练几式锏法;此链甲穿在身上,但是却不妨碍手脚行动。
老人见链甲与阿洛甚是相配,不由心中大喜,一是为链甲找了好的归宿,二是能够为故人做点小事。
与老人又长聊一阵后,阿洛阿丹告辞,回到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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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由柯公的长子查公子带领商队向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