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阿洛心境平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想将昨夜的事都忘记。青伊的大门已经打开,他随着十里八村来赶集的村民们沿着熟悉的路往里走。集市里讨价还价的声音,驼马驴子骡子的叫唤声,早餐摊前叫卖声混在一起形成热闹的市井气。走在喧闹的集市,恍如隔世,一夜的行走,身心俱疲,他打起精神,走进一家早餐铺,把饥肠辘辘的肠胃填饱是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情。
阿洛点了一份稞麦面,一份生煎,两个蒸饼,食物上齐后,他不紧不慢地吃着。稞麦面是稞麦磨成粉后做的,粉是新进磨的,带着稞麦的清香味,汤里只有简单的调料,味道却不差。生煎是青伊田地里的野菜加本地香草与瘦肉一同混合做馅包在稞麦面皮中煎熟的,外脆里嫩,爽脆可口。蒸饼是艾香青绿蒸饼,清香饱腹,又益于身体祛湿强身。他的心里此刻时不时地翻起浪涛,但被他强行压制下来。低头吃着刚出锅的美食,他渐渐热的满头大汗;太阳逐渐高照,气温攀升,夜里的凉意已全无踪影。食肆主人很厚道,给的分量很足,吃完后,阿洛的肚子已经完全饱了,心情也逐渐平复。
付过账,阿洛牵着马匹往商行走。这匹马是多年前他与父亲在蒙登时无意遇到的,从马驹一直养大至可以载人,此马体格健壮,性格温顺,与阿洛一家人都颇为亲近。
“到了商行就有草料了。”阿洛摸着马的前额道。马也颇有灵性,不急不躁地随着阿洛前行,他们已如朋友一般互相信赖。
——————
来到商行,从帮工那里得知,阿仓已从南城回到青伊。
阿洛先将马匹牵入马棚,在马身边放了一抱草料,又提了一桶清水倒入水槽。他背着包裹,到护卫住处去找阿仓和阿丹等人。阿仓站在方桌前,其余三人坐在另一侧听着阿仓说话。
“仓叔,我回来了!”阿洛道。
四人望向门口,见阿洛到来,便招呼阿洛过来一同叙事。
“阿洛来的正好,就不用我再说一遍了!”阿仓道,“我还准备今日派人去木石把你喊过来的!现在倒好,不用派人去喊了。”
阿洛笑笑,坐到阿丹身旁。
“主人临时派人将我们从南城调到青伊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阿仓停一停,声音略小一些道:“有一位重要的人物要我们护送至重关。”
“我们是要护送谁回去?”阿洞问。
“这个没有说,只是让我们拼了命也要保证那个人的安全。”阿仓道。
众人一听,觉得事情不简单。
“如果,我们不护送,会怎么样?”阿鲨问道。平时护送货物,在实在打不过强盗时,大不了丢了货物,大家一起逃跑,好歹命还是保住的。
阿仓脸色变得难看,盯着阿鲨,道:“我们中若有人不去的话,以后也不要在商行呆了!”阿仓说的很严肃,没有一丁点开玩笑的意思。
“哈,哈,哈。”阿鲨尴尬地笑一笑道:“随口问问,没有其他意思。”
“你们哪里都不要去,也不要喝酒,在这里候着。”阿仓道,接着又交代了一些其他事情便出去了。
四人在房中聊了一阵后,各自忙自己的事情。阿洛便枕着衣物小憩。
微风轻拂,庭院静谧,初夏时分,纵使白日,正适合闲来无事睡白日觉,做白日梦。
阿洛一觉睡了两个时辰还多。醒来时,阿丹正在用布擦拭着自己的刀,反复观察;阿鲨正在眯着眼似睡非睡,手里拿着春宫图;阿洞正用木棍搭着房子玩。一看大伙无事,阿洛翻个身,闭上眼接着又睡。
——————
黄昏时分,一队商队来到商行,掌柜和阿仓迎接他们入内。商队进入院中后,从一精美马车车厢先下来两个丫鬟,随后在丫鬟的搀护下,一名头上覆着淡粉色丝绸的女子下来,三人走进专门为她们准备的房间。其他车辆各自停当后,车上的货物也不卸下,继续放在车上,马匹牵入马棚喂养。商队来的人留两人站在三个女子的房外护卫,其他人各自到安排的住处歇息。
阿仓与认识的人客套一番便与掌柜到前面去了。
不久,掌柜安排人将饭菜逐一送入。阿洛等人也送来一份,伙食比平时要好许多。阿洛、阿丹等人没有想许多,痛快的享用送来的美食。
夜里,阿仓让四人都和衣而睡,朝院内的门窗保持全开。整夜除了换岗守夜和上茅房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声音。
——————
天未亮,大伙便吃完早饭。
集市门一开,商队便出发。阿洛没有骑马,他扮作商队伙计赶着一辆马车,在他身后,放着用粗布盖着的青瞳锏和弓箭。他的车上没有装太多货,反而装的更多的是豆谷等马匹精料,是以赶车比较轻松。阿丹等人也都扮作伙计赶着车。商队比昨日要多五辆马车。
阿洛粗略数了数,除三名女子和一名管事的中年人外,其他的护卫有二十三人。“如此兴师动众,那名女子究竟是什么人?”阿洛心里想着。
第一天,一切顺遂,平安无事。他们夜宿在大道驿路旁的一间客栈,夜里阿仓带领四人值夜第一班。
值夜第二班人来,已是三更天。阿仓等五人到房中和衣便睡。
“有毛贼!有毛贼!”有人喊道。阿洛从睡梦中醒来,拿起青瞳锏便和阿仓等人一同奔向保护人房外。其他人均至房外。
只见一人被茂踩在脚下,看着一瞬间出现的众人,那人吓的发抖,口里不住地哀求着:“饶命!饶命!”他的脸已被掴肿,鼻血流了满脸,左脸贴着地面。
管事的中年人让阿仓带着人回房间,让人将贼人带到他的房中审问。很快,客栈又恢复宁静,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赶紧睡吧!”阿仓吩咐道。阿洛静一静心,躺在阿丹旁便睡。
次日一早,众人吃了自己带的干粮后,便启程出发。昨夜的毛贼是附近村庄的惯偷,已被管事的绑在院中的木柱上,待官府处置。
——————
一行人过了深林崇山,来到两国边界的瀑布,过了边界,休息一阵后,继续上路。
上路前,管事的让人通知,所有的人将马鞍套到马上,随时弃货骑马行动。阿洛心里奇怪不已,却认真的将马鞍绑好。阿仓后面是阿鲨与阿洞,接着是阿丹,阿洛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马上就快到重关,想到很快可以回家阿丹心里变得轻松惬意。阿洛心里也稍微轻松,到了重关后,此重要的任务也就完成。
两边稞麦长势正盛,青翠一片,山上的浓绿之下是阴森森的树影,好在阳光正盛,反而感到一阵阴凉。四下皆静,远处几头乌黑的水牛正在河边吃着青草,白鹭在田间起伏觅食。只有车马声打破四下的宁静,乡民们在歇息时,时不时抬眼瞭望路过的商队。
过了村庄,又是一片荒芜的山林。坚石峥嵘,似妖似怪,杂草在石缝中无精打采的生长着,参差的不一的树木高高低低的在石群中散落分布。一只怪鸟发出古怪的叫喊声,嘶哑单调的声音让人感到厌烦。
此时,山上传来雷鸣般的呐喊声。阿洛向四周一望,商队已经被山贼包围。
“快围成圈!快!快!”阿仓呼喊道。众护卫赶紧向中间收拢,然后砍断连着马车的套绳,车货形成一个窄长的护圈,丫鬟和主人也都下马,被众护卫护在中心。
箭稀稀拉拉的向他们射来,纷纷落在车和货物上。商队的人纷纷躲避在车后。
“注意,拉弓,上箭!”管事的中年人大声喝道,“放!”护卫们的箭支向山贼们飞去。山贼们纷纷躲避,有些运气差的中箭倒地。
护卫们的箭一支又一支的向山贼飞去,可是,山贼们并没有被吓跑,反而离商队越来越近。
管事的中年人举起马鞭,将在人群中一指,道:“左边的往后走,右边的往前走,立刻上马。”阿洛与阿仓在右边,阿丹等三人在左边。
阿洛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持锏,一跃上马。他全身是汗,后背已全湿。
管事的中年人上马,在他后面一个年青人抱着他的腰同乘一匹马。右边的护卫将管事的中年人围在中间。左边的人纷纷上马,三个女子分别坐在护卫后面,同骑骏马。
“听令,冲!”管事的大声道。接着,两队人马纷纷向前,向后奔去。
——————
两侧的人看见身着女子鲜艳衣服的人向后奔跑,纷纷向后追去。
阿洛和阿仓在管事的中年人右侧,阿洛骑马奔在阿仓的前面。前面的山贼,乌乌泱泱,他们拿着长矛和棍棒在几个骑马的人带领下向阿洛等人冲过来。
流矢时不时的飞来,阿洛用锏时刻护着自己和马匹。
“前面五人上前,后面的缓进。”管事的中年人道。前面五名护卫奋力策马加速向前奔。阿洛放慢前行速度,与后面的人保持一致。
前面五人与山贼相遇后,五人纷纷跳马扑向骑马的山贼,任由马匹冲向人群。
待阿洛等人到达时,山贼骑马的人已经被打落下马,五名骑着山贼的马正在与人厮杀。
阿洛骑马跟在后面一同厮杀。阿洛使锏如鞭,如游龙一般将身边的山贼击倒。山贼们脸上露出惊惧地神色,倒地呻吟。
——————
后面传来一声马嘶声,接着马匹倒地的声音。
阿洛回头一看,管事的马中箭倒地,管事的中年人抱着他身后的年青人滚落在地。旁边的护卫正在驱赶从山上奔来的山贼,一名山贼正拿着茅往他们奔去。
阿洛勒住马,调转马头回去救援。
马飞快地向后奔去,靠近那名持茅山贼时,阿洛挥锏向他后抽去。毛贼立时扑地呻吟。阿洛探下身一把抓起管事护着的年青人,将他提上马,年青人很识趣,上马后环抱着阿洛的肋下。阿仓一把提起管事的中年人,让他坐在自己马后。
阿洛再次调转马头,向重关城方向奔去。众人一同击退外围的山贼后,一路狂奔至村落人烟处。
——————
达到村落的共四匹马,六个人。
管事的中年人手臂已断,身上青肿擦伤严重,肋骨似断了几处。年轻人倒毫无损伤,只是被吓得脸无血色。
“阿仓,你去见城令,让他派人过来!”管事的忍着疼痛道,说着,将一封信交到阿仓手里。
阿仓接过信后,向阿洛交代一定要誓死保护两人后,骑马往重关城奔去。
里正一边找懂医术的人照顾管事中年人,一边召集村里的人防备山贼,同时,让各家各户躲藏起来。
——————
山贼没有跟过来。
城令带着一队人马很快来到,管事的中年人和那个年青人被请进马车护送回城。城令吩咐一名军官带人继续往前去剿灭山贼后,自己便亲自护送马车回城。
阿仓和阿洛跟在前去剿灭山贼的队伍后面,希望能够找到更多的护卫。
当他们赶到厮杀处时,山贼已经不见踪影。地上只有身亡的护卫和狼藉的厮杀场。
阿洛心痛地看着死去的护卫,心里一阵感伤。
——————
过了两日,阿丹、阿洞、阿鲨回到重关商行。阿洞左手手臂被砍伤,背上中一流矢。阿丹手臂被砍两刀,背后胸前各受一刀,好在阿丹的护甲在衣内,是以受伤不重。阿鲨大腿被砍伤,马被山贼刺死。
万幸的是,五人无人去世。而后来打听到,此护送共有八名护卫在厮杀中离世。
没过多久,阿仓给阿洛、阿丹、阿鲨、阿洞每人一个信札,里面装着是对他们英勇的赏赐。
后来,阿丹告诉阿洛,那日向后退的三个女人中有两个是丫鬟,一个是护卫假扮的,真正的保护人在往前冲的人里面。那些山贼不是山贼,他们是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