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或许更长。
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再动,已饥渴至极,筋疲力竭;在倒下之前,他们想了各种办法去找出口,可是他们所处的地方像是无边无际的星空。
墨予的嘴唇已干裂,口中发苦,胸腹渴如火烧。其他三人体力不支已躺下,他勉强盘腿坐着,强睁眼睛看着幽暗的周身,他强忍着不睡着。他知道,如果连他也睡着了,他们四人的性命会在这里没了。
过了很长一阵,墨予恢复一些气力,俯身推醒昏迷中的贺,对他道:“我去找出口,你们在这里不要动。”贺在半昏迷中含糊地应道。墨予也知道,这些话说与不说其实也一样,但是说了,他的心里踏实一些。
在幽冥清微中,墨予拄着刀缓缓前行,他想着琼,想着父亲,思念着母亲,还有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三个手下,他咬着牙一定要找到出口。
他走着,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
有一个方向,他向那边迈步时,心里会感到恐惧,脚步不自觉地转向其他方向。这样从心里生出无端恐惧的感觉,在墨予行走时经历了很多回。墨予疲累地走着,找着。猛然,他想到,也许那个恐惧的地方就是出口。
于是,墨予停下来,闭上眼。
他拄着刀,闭着眼用心感受那个让他不由自主感到恐惧的方位,然后鼓起勇气一步步向令自己胆怯的方向前行。他每走一步,心震颤一回;为了让自己多一些防卫,他左手拄着刀,右手握着老人送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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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予心中的恐惧逐渐加深,耳中无端轰鸣起来,接着整个脑中都轰鸣起来。轰鸣声,如漫天同时雷响,如十万铙钹同时敲击。
他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轰鸣声戛然而止;四周变得出奇的安静,没有一丝声音,黑极,静极,连自己心跳都感受不到。
墨予心中涌起异样恐惧,比死亡还要难受的恐惧。他背后发凉,毛骨悚然,饥渴疲累已消失,只剩难以名状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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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来了!”母亲的声音响起。
“母亲!”墨予沙哑的声音近乎无声地喊着。
“孩子,我好想你!”母亲的声音续道。
“我也好想您!”墨予竭力用干涸的喉咙沙哑的说。
“孩子,我每天都想你,我一个人寂寞着,孤独着,没有你和齐在身边,我的心里凄凉如冰!”母亲哽咽道。
“我一直都想着母亲,无时无刻不想到您身边。”墨予加快脚步向前,沙哑着声音道。
墨予想和母亲见面,然而,母亲的声音就此停止不再出现。
墨予心中焦急,没命地向前走着。
他心中怅然,脚步逐渐变得沉重,却仍然失了魂一般地向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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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一声,墨予拄着的刀脱手落地。他的手已经握不住做拐杖的刀。
在那一瞬,墨予眼前闪现一个人影,复而又陷入一片漆黑死静。他闭上眼,停下脚步,默默地站在原地。
突然,他紧握匕首,用尽力气双腿一蹬,整个人扑向前方,右手用匕首毫无章法地胡乱挥砍。
墨予扑倒在地,同时,黑暗中响起一声痛苦的闷哼。“啊哟”一声惊异的闷哼传入墨予耳中。
胸腹剧烈的疼痛让墨予大口呼着气,冷汗直流,头脑却变得清晰。他抬起头看前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四周变得明朗,摇曳的火光从窗户射进宽敞的房内,一名女子半躺在毛裘座椅上,女子胸口鲜血直流。她的伤口应该是刚才墨予挥砍匕首时,被划伤。
“谁给你的匕首?”女子问道。
墨予张口想回答,可是已不能发声,只好警觉的看着她。
“哈!哈!哈!”女子干笑几声,道:“想不到,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胸前鲜血逐渐浸染衣裳,鲜血如水流一般逐渐将她的衣裙俱浸透,最后顺着鞋尖滴落在地上。
不一会儿,女子变得枯槁,不见生人气色,逐渐变得暗淡,最终变得焌黑,化作黑尘散落座椅四周。
墨予手中的匕首也在不知觉中化作黑尘,他的手一握,却握空,扬起轻尘。
他细看四周,他们已在一高耸宽阔的大厅内,窗外火光四起,从窗透进的火光照亮整个大厅。贺等人正在不远处躺着。大厅四周墙角处堆满了白骨,全是人骨。墨予勉强爬起,然后过去将三名重手叫醒。
墨予搀扶一人,贺与旿相互搀扶,半走半爬的出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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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大厅,四人在空阔之地躺着歇息,他们已没有更多的力气挪动一步。
四人幕天席地沉睡着。
“头儿,你们怎么了?”
一个声音响起,接着清冽的甘泉从口中一直滋润至心腹,身体的燥渴逐渐消退,墨予逐渐有了知觉。他睁开眼,自己正躺在哨房中,其他三人躺在身旁,床旁站着留下值守的士兵。
墨予心中一宽,又沉沉睡去。
这一觉,墨予没有做梦,没有知觉,只是忘我的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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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墨予醒来已是正午。其他人都已醒来,在哨房外轻声低语。
“其他人回来了吗?”墨予问道。
“其他人都不见了!”手下笮木答道。
听了笮木的回答,墨予又细问几句,其他人也毫无头绪。于是,墨予连忙起床,稍微吃些食物,便带人去降匪处。
贺正在看守投降的匪众。投降的人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坐着。
“他们吃过了吗?”墨予问贺。
“他们都吃过了,我们给几个小姑娘松绑,让她们为受降的人准备了食物和水。”贺答道。
“很好!”墨予道。
然后,墨予大声对受降的人一阵安抚,又派贺与笮木下山找里正,让里正派些身手健朗的村民过来一同押解降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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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期间,墨予找最了解强盗山寨的人问清山寨的情况。
原来,那个女子便是他们的首领。平时,她不露面,只是在神庙中,有什么事情都是她手下的两名祭司传话。山寨里的人从来没有见过首领的面,只是偶尔在神庙外听首领的教诲和神谕。他们靠着首领的神谕,每次去劫道和抢夺粮草都顺利异常,首领在他们心中已然变成神。
靠着村民的协助,墨予等人将山寨的降众押解至城中,并将事情经过详细讲述一番。接下来,城令和皞按照律法一一处置,对老弱妇孺予以从轻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