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命运漂浮不定,聚散无常。
边疆告急,墨予从罴城调往孟城。他在孟城作战三年后,因立军功,主将有心提拔,提调他在身边做参军。墨予的主要职事是协助主将做军事部署以及作战规划,情况紧急时,还需领兵做一些特殊军事任务。几年后,孟城周边已安定,墨予被调往南线做先锋将。
二十多年后,曾经的同袍剩下的只有贺与旿;其他的人,有年老离去,有战死沙场,更多的是到了别处再无音信。琼已离去,孩子业已成人,老大在国都做小吏,老二老三在罴城守着老岳父留下的祖业生活。而墨予一人独身在南方边境军营主政守卫南疆。
——————
一场雨后,炎热稍退,山里的风吹来,令人心旷神怡。
墨予带着两个随从,骑着马来到城外的小山。顺着平缓的泥沙路,三人缓慢的走到山顶,墨予下马,缰绳交给一名随从,缓步走到一块光秃的花岗石上,平静地远眺远处的田野。曾经这边土地饱受战争之苦满目疮痍,田地荒芜,十室九空,经过多年惨烈征战,经几年平静时光,逐渐有了一些生气。可是,在这看似平静的岁月之下,两国关系已波涛暗涌。旧的仇恨不是短时间能够消弭愈痕。
墨予心情沉重,陷入深思。
两个随从机警地往复回顾四周,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墨予是他们的主人,也是他们的恩人,没有墨予,他们都饿死在路边;曾经这里受到战争影响太大,底层百姓时不时的受到饥荒、瘟疫、匪害之苦,导致本地大多数人举家逃难,因而流离失所。逃难中,很多失去家庭的孩子被墨予收留;男孩长大后,留在军营,女孩送到国都另觅生计。留在军营的男孩们,有些留在墨予身边做护卫,其他的分到各个营房。
沉思一阵,墨予道:“风,雷,我们回去吧!”说完,风把缰绳递给墨予。
回到军营,墨予提笔向大将军陈述咸关城防和西南边境的情况,并将探听到的消息详细呈报,一一剖析,末尾将后续若发生战事,请求调派一些人马过来援助,将所需的人马需求细述。
——————
形势严峻,敌国天山国果然先派小股军队来侵扰咸关四周的军哨,天山国的阳城已集结了近五万人马随时准备攻打咸关。
过几日,敌军压境,驻扎咸关前,已有十几支袭扰小队人马过来挑衅叫阵。
消息迅速传开,一时间,远疆国整个西南都笼罩在战争阴云中,一时人心惶惶。
墨予坐在营帐中,反复对比敌我军力,一言不发,其他的人也沉默着。此刻,大家心里都明白,以咸关的一万人马对抗敌国的五万人马,无异于以卵击石。
“求援信已发出,救援人马正在路上,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坚守不出,以逸待劳,待人来齐后,再出击应战。”墨予道。
“将军,我担心这两天对方强攻,如果强攻的话,要守住咸关恐怕很困难。如果强攻,天山国那边损失会更大。”贺道。
“贺先锋,无须担心。敌人现在还没有强攻,不是因为他们仁慈,是他们的辎重还没有到齐,到齐后,他们立时会攻过来。现在他们正是休整,派人过来袭扰是虚张声势。”军师陆春道,“在援军到来之前,我们可以去偷袭他们的辎重运输队伍。”
墨予没有说话,军师的话,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非常难。
咸关与阳城之间只有一条峡谷相通,其他地方都是崇山峻岭,绕开峡谷的路到阳城,行路难如登天。
大家都无计可施,看着军师,期待军师有好的方法。
军师陆春道:“前两日,我和旿先锋到城外查看敌情,遇到一个逃难的人。我见他还有一丝生机,便将他扶到马上带回来。经过救治活过来了,与他攀谈一番,他是山脚下农户,经常上山打猎,今年粮食收成不好,山中鸟兽比往年稀少,不得不带着家庭逃荒。不料,天山国大军来了,他与家人失散,四处寻找,在慌乱中滚下山坡,昏死在山脚。我问他知不知道山里有路从咸关通往阳城。他告诉我,他知道山中一条隐秘的路通向阳城。”其他人认真地听着陆春的话。
“有了这条路,对他们辎重进行偷袭,就可以实现。”陆春道。
接着,众人对偷袭天山国军队辎重的事进行商议,定下计策后,各归其位进行防守,等待援军。
——————
贺负责本次偷袭敌国辎重运输部队的任务。他精选了五十名骑兵,箭矢刀枪精良,马匹精料也是最好的。
军师所救山民作为本次偷袭任务的向导。两日后,偷袭部队穿越山脉,来到阳城后方,守在必经之路,设下埋伏,只待被伏击的运输队伍进入设伏圈。
贺与手下躲在隐蔽处,静候目标出现。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时间过得很慢。贺把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设想了一遍,最坏的结果和最好的结果,他都想到了;他心里盼望着最好的结果出现。
此时四下宁静,虫鸟低鸣。而埋伏的一群人心中却不平静。
或胜,或败,或生,或死,早已见惯,他们已看淡,但是,不能不战斗就认输。认输,比死还难。
——————
从日中等到日落,没有运输辎重的敌军经过,只有零星的百姓匆匆路过。
入夜,贺命两名士兵到前方探查消息,其他人继续等待敌人。
半夜,两名士兵便回来告知已探到辎重运输部队连夜往此处行进。听到此消息,贺连忙命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
贺缓缓的喝点水,又吃了少量的干粮,接下来是一场硬仗。
等了一个半时辰,贺见西边缓缓的一条由火把形成的长龙缓缓行来。长龙越来越近,接着龙头进入埋伏地,贺没有发动进攻号令,他在继续等待。待龙中段进入埋伏地后,贺发出进攻命令,三个敲鼓的士兵便不停地敲击着战鼓,鼓声在山谷中回音不断,其声震若天地崩塌。
贺带领大部分人马向龙尾方向杀去,少量的人向龙头方向杀去。
运输辎重的役夫士兵,耳边只有震天的鼓声和厮杀声,己方的军令一点都听不到,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慌乱如麻。一群骑着马的凶神恶煞过来,见人就砍,胆小的役夫已吓的屁滚尿流,连滚带爬,钻入路旁的树林逃命;胆大的士兵,提起刀来与袭击者拼斗,不料寡不敌众,沦为刀下亡魂。
贺带人杀到龙尾,留下几人放火。接着,他带着人马杀下龙头,在龙头部位运输的役夫士兵,拼命的鞭打拉车的牛马,无奈运送的货物太重,始终快不起来。
负责运输辎重的军官带着身边的士兵与袭击的人正在厮杀。
——————
敌方的军官已将几名来袭的士兵砍下马,见长官如此,他身边的士兵士气大振,奋勇与敌搏杀。
贺见敌方军官武艺高超,对身旁的狄道:“放箭!”狄的箭术精准,在整个军营都数一数二,素有“神箭手”之名。
话音刚落,一支箭从贺身边穿出,直向那个军官。箭射中那名军官的肩膀,中箭者身形微动,继而又奋力与身周的敌人厮斗。
贺已骑马近那军官身旁,趁其不备,一枪刺去。可惜,那军官已察觉,贺刺空。
狄没有继续放箭,一则贺在与他厮斗,怕误伤贺,二则,自己也和敌兵缠杀,抽不出手脚。
与贺厮杀的军官武艺不俗,虽已负伤,却躲过了贺持枪连番凶猛的搠绞挑拨。贺顿感棘手,感觉对方绝非泛泛之辈。对方虽然单手持刀,却丝毫不惧,双目有神,在黑暗中如同夜星。
“阁下,如何称呼?”贺道。
“泷道!”对方道。
“在下贺!”贺道。
此时远处有一条火把长龙渐近,辎重运输的援军已来相助。贺心中逐渐焦躁,他与泷道一直相持不下,始终无法将对方斩于马下。
援军越来越近!
“后会有期!”贺道,然后大呼命令撤退。命令传至鼓手处,鼓声的节奏立变,由进攻变为撤退。
泷道没有去追,带着剩余的几个士兵忙着救火。
——————
贺带着剩余人马遁入深林,沿着浅溪溯流而上,找到接应的向导山民,连夜回咸关。
回到咸关,墨予对各位深入阳城偷袭的将士各有行赏。
接下来几日,天山国没有发动大规模进攻,贺的偷袭作用很大。期间,前来救援咸关的军队纷纷到位。
经过近半年的相持和苦战,最终挫败天山国的进攻,并以天山国求和为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