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一锅热油“滋啦啦”地浇在手擀的粗面上,把菜叶烫的焦黄。
再从热锅中舀出一大勺肉臊,盖在鲜香的辣子上——一位妆容已然盖不住雀斑的女性,端着个盛满“面条”的瓷碗,走向了客厅。
“阿理,久等了。没耽搁事儿吧?”她说着打算弯腰。但眼前的青年,先一步起身把碗接过,放到了桌上。
“不碍事,今天时间充裕。”黑发黑眸的青年说着掰开一次性筷子,慢条斯理地嗦起了面条。
“也别让你的同事们,等的太久啦。”女人温柔的笑着,同时把目光往大门口的方向投去——玄关处,有两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们紧挨着鞋柜两侧,站的笔直。
其中,个子较矮的那个,不时用眼角余光,偷瞄着餐桌的方向。同时,他的右手死死插在上衣内兜里,似乎正紧握着什么。
“长,长官!目,目标似乎有些异常...要不要采取什么措施?”
矮个子此时有些结巴,他小心的侧头偷看着——客厅中央,那位黑发黑眸的青年,正独自坐在餐桌上,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不时还做出“捧着空气往嘴里扒拉”的动作。
“把你的手从枪把子上拿开,敢表现出一点敌意行为,我们都死定了。”被称为长官的高个子中年人压低了声音,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直到身旁这位,缓缓把手从左胸处抽离,他才忍不住皱眉,继续小声询问道:“士兵。外包协议上,没有说明这次的项目内容?”
“报告,访问协议的细则部分时,页面上仅有一行小字:‘仅供P4及以上在编员工访问’。”
“该死的外招部,把信息安全看的比人命重要,差点出大乱子。”高个子中年人虽然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毫无变化:“现在,士兵。我会简要告诉你一些‘信息’,你仔细听,这关乎于你能否活着走出这栋楼。”
“是!长官。”见对方言语如此严肃,矮个子士兵不由地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那边那位,看起来精神有些不太正常的…先生。”长官说着把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仍坐在餐桌边,对着空气有说有笑的青年身上:“是我国的重要资产,也是宝贵的工具。有关他的信息,我不能过多泄露。你只要记住,他对我们而言,是绝对友善的,是完全无害的。”
“至于,此刻正与他‘对话’的存在……”他说着,把目光转向了青年对面的空气上:“禁忌0197,学名‘母亲’,规则级灵体类禁忌,危害指数:寒潮。”
停顿了片刻,男人继续问道:“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是,是的……长官。面试时讲过。”此刻,矮个子感觉自己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语句间的迟钝比刚才更严重了:“这,这意味着……该禁忌能够轻易屠杀整个小组?”
他说着只觉得喉咙干疼,下意识吞咽着唾沫。
“士兵。有关0197的信息,你现在只需要记住一条…绝对,绝对不能对那位‘先生’表现出任何敌意。”
长官说着悄悄指向餐桌的方向,并用目光确认着士兵的反应。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等安全离开后,我会给你解答。现在,你要做的只有无条件相信我。明白吗?”
迎着对方极具压迫感的话语和视线,士兵急忙表态:“明白,我会无条件服从您的命令。”
正当长官轻轻点头。打算扭过头去,就此终止这段对话时。
士兵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继续询问道:“长官,你告诉我这些,不会违规吗?”
“P5以上,有权在项目进程中,向外招人员透露:对取得项目成果有帮助的信息。”他说着向左侧过身:“现在告诉你这些,完全符合规定。”
男人的视线看向门外,有些老旧的金属防盗门的另一端——狭窄的居民楼道里,十几名荷枪实弹,身着全套黑色战术服的武装人员,正严阵以待着。
…
泛着光泽的战术头盔里面,豆大的汗珠静静凝结,顺着额头止不住的滑落。
“组长为什么要带着一个外包进项目啊...前辈。”紧贴着楼梯拐角,俯身蹲在队伍末尾的一个队友的头盔下,传出了轻细的女声。
“别拿这东西戳我。”被称作前辈的男性队员,头也不回的拨开了身后女人,杵在自己屁股上的步枪枪口:“从哪儿学的这坏习惯。”
“略略略~”身后的头盔下,传来了女孩俏皮的吐舌声,这令男队员立刻回想起了对方头盔下,那张水嫩的脸。
他的语气不自觉间变得温和了起来:“今天是你第一次出外勤,有点激动可以理解。但是...”
“如果你珍惜这份工作,珍惜这个费了姥姥劲才考上的正式编,就时刻谨记我们的组训——组长让开枪时开枪,组长让动手时动手。其他时候……别看,别问,别好奇,别做任何多余的事。”
男队员说着已经转过身来,缓缓抬起那副映着橙光的战术目镜,露出了其下那对微微眯起的眼睛。
“正式工不是消耗品,只要你别作死,就能一直享受这份丰厚的‘外勤费’。”
“哦。”身后女声乖巧的应着:“但是前辈,有件事...”
“赵铁柱,别闲聊了,专心工作。”
一个带着电流的沙哑男声,突然从两人的头盔内传出,打断了女孩的话。
“柱子哥,就是这事...你刚才说话的时候,忘记关队内通话了。”女孩继续善意的提醒着——男队员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现场直播了这件事。
“你她娘的,倒是早说啊!”
被唤作铁柱的男队员虽然心中狂吼。手上却是默默的把目镜戴回,重新靠着墙,闭目静息等待着。
昏暗的楼道里,刚刚泛起的轻松氛围,转瞬消失。
十几人的呼吸声,就这样隔着头盔,默默回荡在这筒子楼的上下两层空间里。就在这寂静又压抑的气氛,即将再次撕破队尾那女孩的耐心时,一声清脆的锁扣啪嗒声,响彻了整个楼道。
伴随着老旧防盗门,被缓缓打开时的门轴异响声——这支全副武装的小队,一直“守护”着的房间被从内打开了。
“阿姨,您别送啦,我得回去工作了哈。”
西装革履的高个子中年人率先走出房间,在他身后,一位黑发黑眸的青年,正转身对着什么“人”挥手告别着。
队尾,第一次出外勤的女孩好奇的微微起身。她透过目镜,往房间里偷瞄了一眼——一个披散着长发的惨白色女人脑袋,歪着脖子死死地抵住了三米挑高的房间天花板。女人的脖颈往下,则是细长白嫩的手臂...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手臂。
蠕动的手臂堆积成了不规则的白皙肉体。其中,不少手掌的五指间,正争相撕扯着一具死去不久的男性尸体。
其中有一颗滴落着暗红色体液的死人脑袋——就在那颗脑袋即将彻底没入,被血液浸红的“手臂炼狱”前,女孩认出了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正是刚才,她口中提到的“外包”人员。
下一刻,女孩只感觉肩膀一沉。低头看去——一对细长白皙的手臂,已轻柔的环住了她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