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穷皇帝

如今的大明,多事之秋。

建奴大军打进关。

战事一时难以结束。

拖欠军饷经年,各镇总兵请饷奏章不断。

陕西大旱民变。

杭、嘉一带沿海台风,数十万人无家可归。

打仗要银子。

平乱要银子。

赈灾也需要银子。

看着堆成山的奏折,朱由检不由得焦头烂额。

从午后下朝开始,看奏折一直到日落西山。

就这,还是经过内阁审核后才送过来的,若各地官员人事考核任免、地方民生纪事奏折全部送过来,估计要堆成山。

破御书房中没有地龙,没火炉子。

守在外面的太监,嘴脸被冻得乌青。

皇帝陛似乎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当奴婢的,只能继续咬牙坚持。

随堂太监王承恩,暗中搓着手心中感叹:“万岁爷日夜操劳,为了这天下,也真是费尽了心思!”

崇祯似乎终于感到又冷又饿。

王承恩赶紧安排小太监将御膳房准备的晚膳呈上。

看着又是豆腐白菜汤,崇拜祯终于大怒:朕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天天吃这等猪食...

前身去年被文官诱导、逼迫弄死魏忠贤,大明形势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打破了朝堂平衡,之后,厂卫受内阁文官压制,皇帝完全失去耳目。

按文官搞出的流程,所有的改政令需要皇帝掌握的司礼监批红,看似更有实权,实际上,已经沦为盖章机器。

相反,没有内阁票拟,掌握盖章大权的皇帝下一道旨意根本出不了宫。

崇祯生生把自己弄成孤家寡人。

仅仅一天时间,雄心壮志的朱由检变得有些垂头丧气。

王承恩心细如发,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鸡腿:“嘿嘿,万岁爷,奴婢偷偷弄了这个...”

这狗东西还有点眼力。

不过,当皇帝那么辛苦,太监连给自己一个鸡腿都得藏着掖着,这日子没法过了。

朱由检没那么迂腐:“更衣,微服出巡...”

“可是,曹公公那边看得紧...”

崇祯陷入沉默中。

王承恩的话很刺耳却是实情。

从天启手中接过皇位,完全是赶鸭子上架。

被大臣用仁义道德的大帽子绑架,连吃饭都只能一菜一汤,一天只有一顿肉,吃个鸡腿还得太监靠偷。

暗自攥紧拳头,老子多了四百年见识,难道还斗不过这些争权压利的小人?

心中决然,枪杆子里出政权,先抓兵权。

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填饱肚子。

让王承恩去作出巡准备,再调一支锦衣卫百户换装同行。

...

一行人刚来到东华门。

一群太监顺着皇城根匆匆赶来。

领头的正是大内总管曹化淳。

说来笑话,朱由检来到这里已经五天,却没有见过自己的这位大管家!

王承恩满脸悔意:“陛下不好,来的是曹厂公...”

朱由检一头黑线,自己是皇帝好不好?朕的跟班,竟然还怕自己的管家?

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实情。

前身自己说出与民共苦的话,不好出尔反尔让御膳房加几道菜。

那些文官也真他娘的厉害,搞个什么起居注。

连皇帝每顿吃的什么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还要交给礼部备案。

如果多加一道菜,都会被那些御史喷得体无完肤。

偷偷加个菜都还要看那些文官的脸色!

过来太监们远远停下。

领头的大内总管曹化淳走到朱由检前十步左右拜倒在地,声音不卑不亢:“万岁爷...快天黑了,不知万岁爷要去哪里?”

皇帝被太监质问?

眼看万岁爷要发怒。

王承恩赶紧回复:“呃...万岁爷打算四下走走...”

朱由检这回是真的怒了:“放肆,朕要去哪里,轮得到你这个狗东西过问?”

“奴婢不敢,只是,陛下入夜之后出宫,于礼不合...”曹化淳磕头:“按祖制,万岁爷出巡,需礼部制定万全之策,陛下万金之躯,不能以身涉险...”

又是万岁爷,又是陛下,说朕万金之躯?你知道老子现在身上连一毛钱没有吗?

以身涉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连自己皇宫外都去不得?

朱由检怒极反笑:“呵呵,你觉得,你比魏阉如何?”

“万岁爷息怒,奴婢怕那些言官说万岁爷闲话...”

崇祯面如寒冰:“别以为你跟那些文官走得近,朕就拿你没办法?”

“奴婢对万岁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曹化淳被吓到了,赶紧下跪磕头。

“你要是敢向任何人透露朕的行踪,小心项上人头。”崇祯冷哼一声,向曹化淳摆手:“滚...”

“遵万岁爷旨意!”曹化淳赶紧起身退到一边。

直到走出宫门,朱由检才稍松了一口气。

微个服出宫吃顿饭,竟然还得这狗太监总管的同意!

皇宫看似平静,实则步步杀机。

当即下定决心,抓权,先从这皇宫开始。

...

以皇帝身份出现在这个世界后,朱由检第一次走出皇宫。

宫外的景象与后世完全不一样。

萧条!

太阳落山之后,大街两边稀稀落落有几家还亮着灯。

王承恩对宫外地形熟悉,很快找到一家没有打烊的酒楼。

在二楼找到一张桌子。

崇祯不客气地坐上主位。

旁边站着的锦衣百户神情紧张。

即使在皇宫边上,可是万岁爷哪怕是出了一点岔子,自己也有可能脑袋不保。

崇祯爷让锦衣卫距离远点儿,别让人看出来。

锦衣卫平时嚣张惯了,举手投足间一点不正常。

掌柜的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很清楚来的这位身份不一般。

所以在言语间,对崇祯一行人很是尊重。

崇祯只是想出来吃顿饭而已。

菜很快上来,王承恩赶紧站在旁边帮忙布菜,跟着变戏化一般从衣袖里掏出一壶酒。

“咦,这酒不错!”一杯酒入口,崇祯赞不绝口,其实也就是米酒。

不过,味道确实不错。

前世不过是个穷教书的,除了雪花、五粮醇、超市长城干红,还真没喝过什么好酒。

旁边的王承恩低声谄媚一笑,“万岁爷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每隔几天,奴婢就给你弄几坛。”

“你从哪儿弄来的好酒?”

朱由检当然知道,这酒肯定是御膳房珍藏。

也是前身死要面子活受罪,非得要跟群臣一起节衣缩食。

王承恩正要答话,酒楼里又进来几位客人。

崇祯要求王承恩尽量低调,大部分锦衣卫散很远远的。

现在酒楼来了陌生人,立即开始紧张。

二楼上的锦衣卫各自闷头吃菜却不敢喝酒,刚好将崇祯围在圈子中间,边上倒有些尚有些空位。

上楼后走在前面的那位五大三粗的,有如天蓬元帅下凡。

这位身后,跟着两位面覆薄纱的女子。

“小姐,要不你先回房,我让小二将饭菜送回房中。”

“真差劲,京师这破地方,还没咱江南那方热闹。”

“建奴打进关内,大家都在担心,没事谁敢到处乱跑...”

“别废话,我那废物哥哥他到底在哪?”

“已经捎信过去了,估计再等一会儿就会过来。”

“真是晦气...”

对话声音不大。

但是那女子的声音倒是挺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