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周墨吃着泡面,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白天他接到顾芃芃的电话,更加确定了马步一要弄清楚真相的决心。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何劳海旧案的卷宗。看过何劳海的劣迹,证实其人确有可恨之处,可他也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矛盾,何劳海刑满释放后,并不想开始新生活,一心只想着翻案,这与其他的罪犯的心理显然是大为不同的。周墨仔细研究卷宗后发现,当年的案子最后认定的依据仅是从糖葫芦的签子上提取到残存的何劳海的半枚指纹,以及庄云峰指认他在案发现场出现过这两点,按照当年的鉴定条件,或许还有什么证据被忽略了也未可知。不过时隔二十年,即便有什么证据恐怕也早已无从查证了。
……
顾芃芃从孙延茂口中得知了当年在官道镇流传的有关孙延兴索命的谣言,遂对那几个“被索命”的孩子产生了兴趣。她操作电脑,想从网络上找寻到有关官道镇索命案的蛛丝马迹,或许是那年月网络还很不发达,找寻了半日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顾芃芃失望之余,忽然想起日前那个带马武上门道歉的马副所长,那日为了显示诚意,马副所长特意给她留了微信号码,方便后面理赔的沟通。
翌日,官道镇派出所。
顾芃芃大模大样地走进马副所长办公室。昨天晚上,她已经联系过马副所长,说有点情况想跟他沟通了解一下,马副所长知道顾芃芃记者,又是刑警队长周墨的朋友,便不敢怠慢,热情地接待了她。
顾芃芃见马副所长的表情有些游移不定,说话也是欲言又止,便知道他担心什么,立刻笑容满面地说:“马所,您放心,我今天来,不是为了理赔的事儿。”
听顾芃芃这么说,马副所长放心不少,虽然已经上门到了歉,马步一和顾芃芃似乎也没表现出什么刁难的意思,可事情一日不结束,马副所长的心总是悬着,他知道记者手中笔杆子的厉害,唯恐一个不小心,连同自己都一起折进去。
马副所长客气地说:“也是那天周队过来亲自过问,我才知道你们是好朋友,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配阴婚的陋俗在我们这以后坚决杜绝,已经严肃处理了。”
顾芃芃笑了笑,说道:“马所,您在官道镇工作多少年了?”
马副所长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答道:“三十多年了。”
“那十七八年前,官道镇上流传的那个冤魂索命的事儿,您知道么?”顾芃芃直接问道。
“这事儿?”马副所长的眼神里有一丝迷惑,他不明白眼前的女记者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儿。当年镇上为了这个索命的传言,弄的人心惶惶,即便是派出所也听到了许多的传言,还出面澄清过,可那些莫名出现的“小手印”让马副所长记忆犹新,至今无法解释。
“看来您也知道,能给我讲讲么?”顾芃芃看到马副所长迟疑地表情,立刻兴奋起来,她觉得自己找对了人。
“具体的我并不清楚,我们是执法机关,怎么能传播这种不实的谣言,顾记者,您别难为我啊。”马副所长见顾芃芃细问究竟,立刻油滑的打起太极,不肯多说。
顾芃芃无奈,只得转换了一个方向,笑着继续问:“那个阶段到底死了几个孩子?这总不是秘密了吧。”
马副所长略回忆了一下,说道:“应该是三个,张石八岁,冯四十岁,王奇七岁。”
“他们都是怎么死的?”顾芃芃见马副所长开了口,忙追问。
“我记得,张石是意外掉入山林中的捕兽陷阱身亡,冯四死于摩托车自燃事故,而王奇与父亲外出时,死于交通意外。”马副所长掰着手指头,边回忆边说,随即补充道:“不过,我们确定几个孩子的死因均无可疑,确实都是意外。”
“那现在这几家人还在镇上住么?”顾芃芃又问。
马副所长叹了口气,说:“冯四的父母已经搬到外地居住,王奇父子发生交通意外后,他娘改嫁到了南方。只有张石的父母还在镇里生活,经营个早点铺子。”
顾芃芃知道要想从马副所长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也不可能了,她起身告辞,从派出所出来后,便准备寻找张石的父母,将冤魂索命的谣言弄清楚。
……
张家的早点铺子就开在镇里最热闹的一条街上,铺面不大,墙面贴着白色暗纹瓷砖,淡灰色的地砖光洁明亮,店面里摆放着四张桌子,紧凑却不凌乱。接近上午十点,张家夫妻已经准备收摊,做早点铺子的通常都是凌晨三点多就开始忙活,到了上午十点多基本就要结束营业。
顾芃芃走进铺面,见张妻正认认真真地拖着地板,地面上的水痕还未全干,她小心翼翼地从边上踩过,唯恐毁了人家的劳动成果,她捡了坐在最靠近大门的桌前坐下,大声问道:“老板,还有豆浆么?”
“有,稍等。”张全章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听到有客人上门,忙大声回应着,他手脚麻利地盛了一碗豆浆,端到顾芃芃面前,攀谈道:“还有油条,要不要来两根?”
顾芃芃摆摆手,说:“不用,早饭吃过了,就是渴得很。”说完,拿起碗中的勺子,一口一口的舀着喝起来,丝滑的豆浆下肚,暖意十足,让她顿时感觉舒服。
“多少钱?”顾芃芃掏出手机,对着墙上的二维码边扫边问。
“两块。”张全章随口答道。
“你们好,我是个记者,最近正在做民间奇闻的专题,有点事儿想跟您打听一下。”顾芃芃掏出记者证,看着张全章夫妇说。
张家夫妇听说是记者,都是一怔,神情局促地看着她,顾芃芃忙起身安抚道:“二位别紧张,我只是想知道十七八年前,官道镇疯传的冤魂索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事儿都过去快二十年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张全章夫妇对视了一眼,表情复杂,儿子早夭本就是他们心中的伤痛,虽说后来二人又有了女儿,可心头的痛楚犹在,这会儿记者突然上门,又重提旧事,让二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据我所知,当年镇里为了索命一事,又是封井,又是做法事的,还有那个小手印,到底是怎么回事?”顾芃芃知道镇上的人其实骨子里都有些迷信,索性将自己知道的细节都罗列出来,希望他们能够说出些什么来。
“你怎么不去问庄主任,这些事儿都是他操持的,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张全章推脱道。
“庄云峰?”顾芃芃看向张全章,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道:“其实,我刚从派出所采访出来,庄主任我也会去问,只不过你们家比较特殊,毕竟张石……”
见顾芃芃提到了张石的死,张全章的妻子终于绷不住了,啜泣着说:“我那苦命的儿啊。”
张全章脸色也沉郁下来,把围裙解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里却嘟囔着:“哎,这事儿过去这么多年了,咋又提?!”
“张石的意外,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可是他的故事我们希望让更多人知道,您能不能先把张石发生意外的情形再给我说一遍。”顾芃芃语调和缓,循循善诱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