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拉着马步一,径直来到302房间,这是个双人房间,一般都是治愈期或恢复期的稳定病人居住。房间里有两张床,马步一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已经沉沉睡去的周放。“顾芃芃的关系果然够硬,竟然将二人安排在了同一间病房”,马步一心里这么想着,目光滞留在周放身上。
护士见马步一盯着周放看,担心他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来,叮嘱道:“这位是你的病友,他睡着了,你不可以打扰他,知道么?”
马步一安顺地看向护士,木讷地点了点头。
护士见他还算配合,也松心不少,她指了指屋顶左上角的监控器,说:“这里有监控,我们随时能够看到你,你要是不听话,就会有人来打针。”
马步一闻言,慌忙摆手,拖长了声音,傻兮兮地说:“听话,我听话。”
护士见他一副恐惧又胆小的表情,脸上立刻露出满意地笑容,扭着腰肢走出了病房。护士走后,马步一环视了房间一周,房间并不大,可窗户却非常大,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明净地玻璃摄入房间,显得有些冷森森的,配合上这里的白色床单和白色被套,更勾勒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感。即便是马步一一向胆大,也不免缩了一下,他脱了鞋,躺靠在床上,拉了被子盖在身上,静静地看着对面铺位沉睡的周放,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渐渐地他的眼皮也开始沉重起来……
突然,周放从床铺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他双目空洞,表情狰狞,两只胳膊微微抬起,左右环顾中,他望见了马步一,嘴角裂出一个诡异无比的笑容,然后径直朝着马步一而来,双手死死掐住马步一的脖子,马步一用手死命地摆着他的手,却全无效用,他力气极大,马步一受伤后的手臂有些使不上力气,他感觉到喉咙间的空气开始稀薄,他头脑的意识在涣散,周放狰狞地笑声越来越远……
“啊……”伴随着一声大喊,马步一猛然睁开眼睛,感觉嗓子眼发干,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着,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之前受伤的小臂可能是被自己的身体压住了隐隐有些胀痛,他转转头,意识逐渐回归清醒,只觉得刺目的光亮。
马步一下意识的用手去遮挡那光,却看到周放正悄无声息地正站在他的床边,直勾勾地盯着他。马步一吓得一激灵,一瞬间以为是掉入了“梦中梦”,那股窒息感再次涌来,他猛然坐起来,脑门子渗出一层汗,他感觉前心后背都是冷汗,心脏也一缩一缩地抽痛,他拼命大口地喘着粗气。
周放审视着他,神情却是有些混沌,瓮声瓮气地问:“你是谁?”显然今早醒来后,他发现有人睡在他隔壁的铺位,也很诧异,便像研究什么奇异物种似的,研究起马步一来。
“我叫马旦旦。昨天晚上住进来的。你呢?叫什么名字?”马步一终于喘匀起气,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伸出手走向周放。
周放见到他的举动后,似乎并没有握手的意思,反而是往后退了两步,靠在自己铺位的床沿儿上,神情紧绷,怯生生地开口道:“我叫周放。”
“周放,你生病了么?是谁把你送到这儿来的?”马步一并不在意他的无礼,很自然地把手放下,继续问。
“我爹说我病了,把我送到这儿来的。你呢?”周放眼神闪烁着,反问道。
“我没病的,是来这儿玩的。”马步一的脸上挂着精神病人常有的自信和执拗说道。
“来玩的?不可能,那是你家里人骗你。到这来的,都是生病的,是我爹说的。”周放坚持道,在他的思想里,自己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从小就是,他早已习惯了将自己归为异类的设定。
“你爹才骗人呢,我没病,真的。”马步一故意做了几个肌肉力量的动作,显示自己的手脚协调,精神气十足,只不过这精神气儿里多了些憨傻之气。
周放看到活跃的马步一,眼神里多了一丝羡慕,他警惕地看了看病房的大门,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好心提醒道:“你没病也不能说,不然他们会拿针扎你,还会用电。昨天我就被扎了。”周放说着,还给马步一看他胳膊上的针孔。
“我这儿有巧克力,你要吃么?”马步一见他并不抗拒自己,还好心的提醒自己,便拿出“家属”顾芃芃准备好的各种零食,准备讨好周放,拉近关系。
一见零食周放的眼睛一亮,随即便暗淡了,他嘟囔着说:“不要了,我爹不让我吃别人的东西。”
马步一见此举不凑效,只得悻悻然地撕开一包薯片,郁闷地吃起来。
午后,马步一和周放来到活动室,这里每天下午都有各种游戏活动,周放尤其喜欢桌式足球。一走进游戏室便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桌子旁已经有四个人围着,伴随着扭动旋转球杆的声音,一场大赛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周放的目光紧盯着桌面,伴随着球的落点或是大声叫嚷,或是拍案叹息,或许是他太过投入,叫喊声影响了其中一位胖队员的发挥,他突然停下手,粗鲁地推搡了周放一把,嚷道:“吵死了,滚开,一边玩去。”
周放被那人推搡了一个趔趄,幸亏身后的马步一扶了他一下,才避免倒地,周放情绪受挫,却也不敢出头争辩,只得忍气吞声地默默离开。马步一将一切看在眼里,担心他出事,便不远不近地跟着,观察他。
周放寻了一处有太阳的角落蹲下,抿着嘴,一言不发。马步一静静地陪着他一起晒太阳。他注意到周放的一只手揣在兜里反复摩挲着什么,刚要开口,周放却先说道:“你走吧,我不用你陪着,我喜欢自己待着。”
马步一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看到他揣在口袋里的手,似乎猜到了什么,默不作声起身,假意离开。果然,马步一刚刚出了周放的视线范围,他便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弹弓,眼瞅着他将一枚石子压在皮子里,拉紧了皮绳就要射向刚才吼他的那个人。
“周放,你干什么?!”马步一一个箭步冲到周放面前,用手死死抓住了裹在皮子里即将弹射出的石子。
周放没想到马步一会去而复返,还将他逮个正着儿,他并不畏惧地迎着马步一的目光,只是口中反复强调着说:“谁让他欺负我。”
二人拉扯地举动引起了活动室周围观察的医护人员的注意,很快有两个男护士往他们这边走过来,“快把弹弓收起来。”马步一捂着弹弓往他口袋里塞,又拉了一把周放说:“想报仇,跟我来。”
周放也看到男护士向他们走来,惊慌地把弹弓藏了,被马步一拉着来到了桌式足球台旁。
“怎么,小傻子,找了个帮手?”先前呼喝周放的那个胖男人看来是个老病号,熟悉这里的所有病人,他轻蔑地看了看周放,又看了看身后的马步一,一时间拿不准马步一是什么病症,见他们身后有护士走过来,也不敢嚣张。
“二对二,比一局,敢不敢?”马步一的手拉着低头缩着的周放,昂着头凝视着对方,挑衅道。
“比就比。”胖子也不示弱,随手指了一个玩伴儿,说:“我俩一组。”
“几个球定胜负?”马步一问。
“三个。”胖子用手指比量了一个三。
“好。”马步一应道,他扯了扯周放的胳膊,说:“报仇的机会来了,在桌上虐他,咱俩配合。”
周放低着头,似乎有些害怕似的,用蚊蝇似得小声,说道:“我玩的不好。”
“别怕,有我呢。”马步一鼓励道。
马步一先是准确的猜球获得了发球权,可能是求胜心切,第一次发球球就落在了死球区,对面的胖子见马步一也是生手,便放松了警惕,很快马步一调整了角度,再次发球,球十分准确地落入周放的控制区域,周放此刻已经完全投入到游戏中,一改往日唯唯诺诺地样子,十分顺滑的将球传递,马步一瞅准机会,快速转动球杆,一下子就将球射入对方球洞中。
“耶!”周放兴高采烈地与马步一击掌庆祝。原本前来查看情况的两个男护士见他们玩的精彩也停下来驻足观看。
胖子有些不服气,斜楞了队友一眼,说:“再来!”
第二球,马步一对周放耳语了一句,周放点头同意,然后由他开球,没想到开球的角度略偏了些,正中对方下怀,胖子一见大喜,大笑着转动球杆,控住球,试图反攻,危机时刻,马步一加快手速,一番闪转腾挪,将球截断,趁着对方来不及防守,球再次破门而入。
“旦旦,棒!”周放开心地跳起来,使劲地鼓着掌,双方的酣战也引起了活动室内其他人的注意,院友们纷纷围拢上来看热闹。
胖子的脸色越加难看,他的情绪也变得些暴躁,不住地埋怨队友道:“你动作快点啊,这都守不住。”对方平白无故地被他说,也露出不满之色。
第三球,马步一决定速战速决,发球时便比抢两次加了力,连角度也更加刁钻,由于之前已经跟周放讨论好战术,对方完全没有料到他们会冒险,周放转动球杆在夹角处准确停球,顺势一记偏射,球再次准确入洞。
众人又是一片喝彩,胖子生气地扔了球杆,看到附近有护士盯着也不敢发作,悻悻然地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周放则是兴奋地抱住了马步一,口中叫嚷着:“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