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马拉的收获

风尘仆仆的马拉推开了熟悉的酒馆的门,立刻就有人跟他打招呼:“嘿!这不是马拉吗?老伙计,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一杯麦酒。”

跟过去的每一次一样,马拉入座,点酒,跟酒保打过招呼后,这才对方才那人道:“富凯,我会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天主啊~!难道!难道你真的去了北面?”

富凯的一声惊呼,让酒馆的人纷纷转过头来。

“真的假的?”

“马拉,你真的去求证了?”

“那个女人是不是在说谎?”

……

七嘴八舌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涌向马拉。

马拉低着头,面无表情,灌下了满满一杯麦酒。

看他的表现,大家见见明白过来。

富凯轻声道:“难道,难道都是真的?”

马拉没好气地道:“就只想知道这个?你们难道就没好奇过吗?那些可怜人,在凡尔赛,在巴黎,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乞讨者!可是在那个奥……不,在王储妃殿下的嘴里,他们有独属于他们的身份:农民!贫困的农民!法兰西的农民!”

马拉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种心情。

但是他的表情也在清清楚楚地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

富凯轻声道:“所以,都是真的?”

马拉道:“情况还要糟糕。北方很多农民都失去了土地,因为他们欠了债。”

耕种的谷物根本就不够吃,所以青黄不接的时候,农民就需要向附近的地主借面包。

这已经是各地的普遍现象。

如果到了收获季节,谷物收获以后能还上,那还好说。一旦还不上,就只能破产,而破产的农民,除了去乞讨,然后等着饿死,没有第二条路。

这就是法兰西。

欧洲大陆上的老牌三大强国之一。

马拉又叫了一杯麦酒,道:“法兰西的王族还在醉生梦死,真正关心法兰西人的,竟然是一个外国女人!”

“这,那是我们的王储妃。”

马拉道:“婚礼举行了吗?”

富凯的声音更小了:“我,听说,是因为发现了安全隐患。”

“哈!”

马拉的声音里满满的讽刺。

他早已经不相信上头的那些老爷们了。

酒保再度来上酒,口中道:“马拉,我以为这条街上没有比你更讨厌奥地利人。”

马拉道:“我只是发现自己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

“我曾经以为,就是因为法兰西和奥地利之间断断续续的超过三百年的战争和敌对,导致王国不得不收重税。军役税、人头税、廿一税、酒税、盐税、什一税、常关税……法兰西人就是因为缴纳了大量的税,才会吃不起面包,才会挨饿!可是我错了!”

酒保:“错了?”

“你们知道吗?早就十六世纪初的时候,西班牙的探险家就已经在新大陆找到了土豆,并把它们献给了当时的西班牙王室,也就是哈布斯堡家族。十六世纪末的时候被英格兰引进。刚开始的时候是作为贵族庭院里的观赏花卉。到现在,土豆在英格兰被当成作物耕作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

什么?!!!

富凯:“你确定吗?马拉?英格兰人已经吃了快一百年的土豆?”

英格兰人吃了快一百年的土豆,而土豆又高产。

这就意味着,当年的七年战争,英格兰人是吃的饱饱,而法兰西士兵大概率是饿着肚子上战场——军需那点事儿,从来就不是秘密。

那么法兰西战败、失去广袤的海外殖民地,就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因为饥饿!

法兰西人不是输给了英格兰,也不是输给了普鲁士,而是输给了饥饿。

人为制造的、至少持续了百年的饥饿!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对!一定有阴谋!”

人群再度躁动起来。

马拉道:“王储妃的婚礼怎么样?我在外面的这个星期,一直都没有听到消息。婚礼举办了吗?”

富凯露出尴尬的神色:“这,听说是婚礼准备出了问题,发现了重大安全隐患。所以婚礼拖延了。”

“又拖?!”

“是,是的。”

马拉的气场,富凯说话都结巴了。

不止是富凯,就连酒馆里的其他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就是封建王朝。

尤其是一神教的封建王朝,哪怕君主是个文盲加蠢货,教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兜底,帮忙对民众进行夜以继日的洗脑。

所以在民众的眼里,君主肯定是不会有错的,如果君主犯了错,肯定有妖女、佞臣蛊惑。

七年战争之前,路易十五是深受人民爱戴的国王,蓬巴度夫人则是巴黎人口中的小王后。

对于法兰西人,特别是巴黎人而言,让外国公主出身的王后执掌权力是不可能的,王后只要为王家开枝散叶就够了,其他的不应该管。如果国王身边一定要一位担当重任的女性,首席官方情妇就够了。

这是自瓦卢瓦王朝的亨利二世时代就留下传统。

可是七年战争之后,所有的人都把战败的责任推给了蓬巴度夫人,认为她在地图上用眉笔画的那一笔,是法兰西战败的主因。

蓬巴度夫人真的是战败的主因吗?

只要用脑子想想都知道。不过是美人背锅而已。

酒保道:“所以,马拉先生,你认为,王储妃的婚礼是有人故意使坏?”

“安全隐患,这是什么鬼理由?”马拉反问道。

“可是,可是为什么?”

“你说呢?王储妃最近在做什么?”

“在小特里亚农宫开辟试验田。巴黎郊外的农妇们都高兴坏了。每个小时能赚两个苏呢!”

“王储妃有没有说过,她会教大家种植土豆?”

“当然!王储妃还说过,土豆有两种种植方式,一种是十月种,次年五月收获,产量能达到五百磅。一种是春天播种,秋天也就是九月收,产量大约三百。”

这个产量,当然是以阿尔邦为单位。

这不是常见的谷物种植面积。

可阿尔邦这个面积单位意味着,不需要整片的土地,只需要在房屋的四周种上那么几块,就足够一家人一年的口粮。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王储妃还说,她已经说服了她的哥哥,先从奥地利买一批土豆。一半作为口粮,一半可以作为种子。这样,最快明年五月,就能解决灾荒问题了。”

说话的这人明显加上了自己的理解。

因为他的用词并不严谨。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因为法兰西的谷物,大多是春播秋收,每年秋收前,农民都需要跟地主借面包,或者是去市场上买面包、面粉。等秋收之后,收成先拿去还债。

所以日子只能过得紧巴巴的。

有了土豆,只要能种植成功,只要明年五月就能看到大批土豆成熟,那就等于说,明年五月,法兰西农民将数百年来第一次,不用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向地主借面包!

马拉没好气地道:“你们就没有发现吗?!这对法兰西人有好处,但是已经完全摧毁了阴谋家们企图饿死法兰西人的阴谋吗?”

寂静扩散开来。

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良久,有人小声道:“难道,这就不可能是奥地利的阴谋吗?”

马拉没好气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奥地利根本就没有必要答应法兰西的求婚!他们只需要等着法兰西人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面包运动,搜遍整个巴黎的粮仓,最后冲进凡尔赛就行!”

开口那人立刻噤若寒蝉。

的确,就如同马拉说的,如果奥地利不是同样抱着对和平的向往,他们的确不用把维也纳的明珠送过来。

沉默再度蔓延开来。

就在这个时候,马拉的房东推开门,隔着人群就大声嚷嚷道:“听说马拉回来了,这是真的吗?

“哦,马拉,我亲爱的朋友,你总算回来了。前几天,宫里的传令官来了,说是王储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