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相(二)
- 尊贵的法兰西王后约瑟芬殿下
- 致中二
- 2354字
- 2023-11-29 04:30:54
一瞬间,杀气冲斥着整个房间,西蒙差一点就掉了手里的羊油蜡烛,而马拉则梗着脖子,哪怕腿抖得可以筛糠,依旧倔强地想要一个答案。
鲍蒙冷笑三声,道:“你这种记者,只会是别人手里的刀。”
马拉道:“那又怎样?这个世界不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的吗?我只是不想做一个糊里糊涂的可怜虫罢了。就是死,我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怎么,你一点都不顾及西蒙先生?”
所以他最讨厌这类人莽莽撞撞,不知死活的往前冲,也完全不考虑别人。如果代价全部由他自己承受也就罢了,可是偏偏这种人总是会把烂摊子留给他人。
“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我不说你不说,谁会伤害西蒙先生?”
“蠢货!”
鲍蒙最讨厌蠢货,可是他的生命中,好像永远不缺这种人。
西蒙这才道:“鲍蒙阁下,我也想知道原因。”
“你确定?”
西蒙道:“是,是的。自从我姐夫入狱,我姐姐带着孩子跑来投奔我,我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不是吗?”
鲍蒙想了想,收回武器,道:“王储妃殿下曾经说过,法兰西的谷物产量只有18蒲式耳,远低于英格兰的28蒲式耳。这件事,你们都听说了吧?”
马拉连忙点头:“王储妃殿下说这个的时候,我在场。我是那天的市民代表之一。”
西蒙也连连点头:“这话早就传遍了马恩河谷了。”
“那么你们怀疑过吗?”
马拉和西蒙都摇摇头。
西蒙道:“我没去过英格兰,不知道英格兰人是怎么种地的。但是马恩河谷这边,谷物的产量的确不高。好年景才有18蒲式耳,已经好几年没达到这个数了。”
“你们就不奇怪吗?连外国女人都知道,可是巴黎有人说过吗?凡尔赛有人关心吗?”
“可,可不是说,王储妃也是从小接受君王教育,也许这是君主才能知道的……”
在鲍蒙锐利的视线压迫下,马拉的声音越来越轻。
鲍蒙道:“那么马拉先生,作为记者,你事先是否关注过粮食产量问题?”
马拉满脸惭愧:“非常抱歉,我,我没有关注过这个。”
“那就请你在这里,请分析一下,假如英格兰和法兰西再度爆发战争,就两国现在的粮食产量差距,会发生什么事情?”
马拉道:“要打仗就要发军饷,要发军饷就要先收税。可是现在根本就没有几辆马车会运着谷物来巴黎!大家已经找遍了可以找的地方,甚至开始冲击谷仓,可就是找不到面粉和谷物。如果再收税……会死人的!”
鲍蒙道:“王储妃殿下也说过,谷物价格再涨一成,法兰西就要饿死280万人。”
马拉还好些,西蒙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鲍蒙道:“当然,国王陛下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会越来越容不下舒瓦瑟尔公爵。”跟杜巴丽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马拉道:“那是肯定的。舒瓦瑟尔公爵本来是洛林人,又不是法兰西贵族。”
鲍蒙道:“可是贵族们想打仗,舒瓦瑟尔公爵迎合了大部分贵族们的利益。”
这才是舒瓦瑟尔公爵在凡尔赛呼风唤雨的原因。
他获得了大部分贵族的支持。
黎塞留公爵曾经是法兰西的元帅,最近几年却声名狼藉,原因不在于进献身份微贱的杜巴丽夫人,让凡尔赛贵族们感觉到被冒犯。而在于他选择站队国王,支持国王的不开战主张,因此站到了大多数贵族的对立面,妨碍了这些贵族获得更大的利益。
马拉道:“贵族?您是说,问题不在那些收税官身上,而在于贵族?”
这可比巴黎市民们的怀疑更高贵更有权势多了。
当然,也更加可信。
长久以来,伴随着饥荒协议的传言,巴黎市民相信,是官员利用国王的信任,勾结商人,人为制造饥荒。
在整个过程中,贵族是隐身的。没有存在感,当然就不会被怀疑。
所以现在,马拉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可是理智回笼,再想到自己过去搜集到的那些情报,马拉也不觉有一种“不是没有可能性”的感觉。
他甚至还隐隐有种感觉:既然有可能是贵族,那为什么不能是更高贵的人呢?
马拉晃了晃脑袋,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走。
他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鲍蒙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骑士是领主,国王也是领主,只不过国王的领土面积略微大那么一点。”
“当然。不都是这样的吗?”马拉道。
“真正贯彻这一精神的是英格兰的大宪章。普鲁士奥地利也很接近英格兰,反而法兰西是异类,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路易十四陛下?”
“是的,就是那句著名的‘朕即是国家’。”
这句话马拉和西蒙这两个平民不敢说,但是鲍蒙却敢。
因为他是迪昂·德·鲍蒙。
鲍蒙道:“也许你们不懂,我直接告诉你们好了,英格兰的贵族可以通过议会掣肘国王,普鲁士和奥地利的领主可以用自己的军队对国王施压。可是法兰西的贵族们呢?他们只能做侍从的工作,通过为国王递衬衫来讨好国王。换成是你们,你们怎么想?”
西蒙不敢接口。
哪怕他不识字,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作为法兰西人,最起码的三级会议还是知道的。
三级会议是哪三个等级?
教士用祈祷为国王服务,贵族用剑为国王服务,人民用钱袋为国王服务。
三级会议把法兰西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三个等级,却规范了三个等级的生存方式。
贵族们本来应该为国王征战沙场,是国王最拥英勇忠诚的骑士,结果现在只能被约束在凡尔赛做仆人的工作。
换成是他,他也会有怨气。
马拉很头铁地道:“所以,您也有怨气。”
鲍蒙道:“当然。我怨恨国王陛下的愚钝,也怨恨他对我的侮辱。”
“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鲍蒙出示了一块怀表,烛光下,约瑟芬的纹章闪闪发光:
“我已经向尊贵的法兰西王储妃殿下宣誓效忠。”
“她是奥地利女人!”马拉脱口而出。
鲍蒙道:“现在只有殿下才能拯救法兰西。”
“不是还有王储吗?我们还有王储……”
“马拉先生,你也近距离接触过王储,你认为,王储殿下真的不会被那些贵族牵着鼻子走?”
这……
马拉垂下了头。
他无法反驳。
他是记者,每天在巴黎的街头跑,每天都在接触形形色色的人。而法兰西王储路易·奥古斯都,毫无疑问,是他见过的、被养得最单纯最天真的人,几乎可以用无知来形容。
这样的国王,只会是贵族手中的傀儡。
鲍蒙道:“天主赐予法兰西最优渥的土地,为了平衡,所以才接连赐予平庸的国王。为了法兰西王国,一个女人,一个外国人,也不是不能接受。
“也许现在她还是奥地利女大公,但是终有一天她会成为法兰西的国王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