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路易·奥古斯都的惭愧

第二个开口的人是阿方索：“请问殿下，您是否知道，现在巴黎市场上已经买不到土豆了？”

作为一个普通的巴黎市民，阿方索最关心的，还是粮食短缺。

如果土豆还不能进巴黎，那么他就只能去黑市买涨价的黑面包了。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简直就是钱包在滴血。

“巴黎买不到土豆了？”

“是，是的。”

“很抱歉，没有人跟我报告过这件事。如果现在着手调查，恐怕巴黎市民等不及。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巴黎土豆忽然断供的原因？哪怕是猜测也行。”

阿方索看上去非常惭愧：“这，不久前，我跟着大家一起去大道上，试图拦截商队。但是，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看到商队过来。”

“你是说，土豆商队有可能是在半道上遭遇了抢劫，所以才没有进入巴黎？”

“不是抢劫，是平价购。”阿方索脸上依旧带着羞愧，却很坚决地纠正道。

“抱歉，我不知道法兰西还有这样的贸易方式。我明白了。造成土豆断供的原因，可能是商队数量少、规模小，加上商路不通造成的。既然这样，我回凡尔赛后，会第一时间雇佣雇佣兵，护送一批土豆来巴黎。另外，先生们，”

约瑟芬扬声道，“你们也可以组建商队，去奥地利进口土豆。”

阿方索非常吃惊：“我们也可以吗？不需要特许证吗？”

“在奥地利，土豆并不是被严格管控的粮食。匈牙利更有广袤又肥沃的平原，今年的土豆也是大丰收。”

约瑟芬还特地对路易·奥古斯都道：“亲爱的，土豆买卖在法兰西王国需要特许证吗？”

路易·奥古斯都道：“谷物贸易需要特许证，土豆没有。”

约瑟芬道：“也就是说，只要有足够的商人前往奥地利，就能运来大量的土豆喽？”

阿方索又惊又喜。

第三位市民代表已经忍不住欢呼起来。

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王室众人踏上回返凡尔赛的归途——当然，这一次，他们不需要穿越巴黎市区。

而且这一次，路易·奥古斯都的情绪明显没有那么高涨了。

只见他迟疑着，偷瞄着约瑟芬，几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路易？”

摇手回应路边或者脱帽致意的农夫或者提裙行屈膝礼的农妇，等窗户外看不见这些平民的身影，约瑟芬这才开口。

“那，那个……”

路易·奥古斯都又结巴了。

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仅仅单凭怀疑就指责他人，这种事情他做不来。

“没关系的，路易，我们不是约定好的吗？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跟我开口。”

路易·奥古斯都这才道：“那个阿代拉伊德姑姑……”

“阿代拉伊德姑姑怎么了？”

路易·奥古斯都涨红了脸，就是说不出来。

换了上辈子，看到这种家伙，约瑟芬绝对暴走。

茶给谁看呢！

但凡多读一点书，就知道这里葛朗台老头学自犹太人的、无往不利的小妙招。

可眼前这位可是路易十六，以胆怯和结巴闻名的路易十六！

为了逃离断头台，她必须用看不见的绳索牢牢地套住他。不然，这家伙真有可能犯蠢，把他们两个都送上断头台。

约瑟芬想了想，道：“所以，你也怀疑我吗？”

“不，不是的。”路易·奥古斯都连忙道。

“你会这样怀疑，不是没有理由。毕竟，凡尔赛第一个叫我奥地利人的人，就是阿代拉伊德姑姑。”

“对，对不起。”

“我刚来凡尔赛的那半个月，也的确因为她过得十分艰难。”

“对，对不起。”

“但是我也没有必要针对她。知道为什么吗？”

路易·奥古斯都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因为姑姑们是国王陛下的女儿。我连杜巴丽夫人都不敢得罪，更何况堂堂法兰西公主？路易，不要小看国王陛下，也不要小看国王陛下的秘密骑士们。哪怕是暗示，只要有一点点端倪，被国王陛下知道了，也会引发极其严重的后果。”

严重的话，是会诱导两国外交政策剧变的重大外交事故。

“可是我知道，姑姑们利用了你的妹妹安东娜。”

“安东娜也有错。她太过无知，且行事完全不知道轻重。放心，我已经当着哥哥的面，狠狠地教训了她。路易，再忍耐两天可以吗？再过两天，她就会回返维也纳，到时候我妈妈会好好教育她的。而在这期间，无论是我还是我哥哥，都会约束好她的。”

路易·奥古斯都更加惭愧了。

安东娜还不满十五岁，还能说是个孩子，他的姑姑们可不能说是孩子。

尤其是阿代拉伊德，这位姑姑的能耐，他可是见识过的。

安东娜年轻不懂事，不用凡尔赛开口，约瑟芬就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

可是自己的姑姑……

路易·奥古斯都很清楚，姑姑在凡尔赛的能量，也很清楚，姑姑那句奥地利人对约瑟芬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作为丈夫，他本应该保护妻子。

作为侄子，他也应该劝阻姑姑。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一想到自己跟妻子的鲜明对比，路易·奥古斯都更加惭愧了。

“对，对不起。”

“路易，不，殿下，你不用道歉的。”

“可，可是……”

“这样说好了。亲爱的路易，如果你认真履行你的婚姻义务，那么我就是无可争议的王储妃，没有人敢对我不敬。可如果你不肯履行婚姻义务，那么，不用姑姑们出手，那些惯会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贵族们就会让我吃足苦头。”

“对，对不起，我……”我是有苦衷的。

路易·奥古斯都很想这么说，但是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约瑟芬拍了拍他的手，道：“没关系。亲爱的路易，我知道你不习惯。老实说，每次就寝的时候，一想到帐幔外面有那么多人，我也浑身不自在。我们都需要时间适应。”

看到新婚妻子如此善解人意，路易·奥古斯都更难受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路易·奥古斯都什么都没有说。

回到凡尔赛，路易·奥古斯都鼓足了勇气，对自己的祖父道：“陛下，我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