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山站在这上天赐予的房屋旁,摸索着那浅黄色的墙壁。
他刚才已经进屋转过一圈了,屋子搭的很结实。
墙壁内部是木制结构,底部铺了石块垒成基座,再在木墙外糊了厚厚的黄泥。在墙上还开着两扇木棂窗,让阳光能完全照亮屋内。
至于房顶,则是铺了足足三层茅草,这样的话就算遇上雨天也可以安心躺在屋里。同时房屋里也足够宽敞,挤一挤住下六七个人大抵是没问题的。
“不就是两间破草屋,有甚看头?”
一道不耐烦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孟山转过头,果然看见了他的阿姐。
这个跟他同父异母的阿姐名叫孟舟,比他大五岁,不过不同的娘亲并没有淡化他们之间的亲情,从小到大他们一直是彼此最亲密的家人。
在部族里,阿姐总是那个比男人还要冲在更前面的战士。不仅天生神力,而且为人豪爽,部族里不知道多少小伙子钟情于她,只可惜阿姐在这方面也不输男人,一根筋的同时还有些暴躁,从来没见过她和哪个男子有过那般关系。
可就是那样的阿姐,在不久前的那场变故发生后,却变得沉默寡言,整个人敏感易怒,就连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弟弟都得时刻小心她的脾气。
不过,这确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经历过那样的事以后......
孟山摇了摇头,将那沉重的回忆甩到脑后:
“阿姐,这可是上天赐予我们的住所,不应说出这般话语。”
“上天赐予?”
阿姐那英武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若上天当真如此仁慈慷慨,为何又要让那般惨剧发生?”
这下,孟山也没了话说,或者倒不如说,他的内心也有疑惑。若上天果真注视着这世间的一切,又为何要让那样的祸事降临到他们的部族;可若不是,又如何解释他们今日所遇见的一切?
这时,他忽然瞧见不远处有两人似乎起了争执,一人是队伍里一个三十来岁的汉族男子,另一人则是那让他印象深刻的羌人少年。
“小兄弟,我只要一块就行,就一块,我内人她一向身子骨不行,又饿了这么多天,实在是要撑不下去了。”
孟山靠近后,便见那汉族男人一脸为难地恳求着那少年。
他记得那男人是有一个妻子,并且也确实是个病秧子,就在不久前还差点归了天,最后却不知被她丈夫用什么手段救了回来。他现在是在向那少年讨要什么?
“我说了,不行!”
那羌人少年的态度却是十分强硬,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男人的请求。
“你这,小子!”
那男人似是有些急了眼,用手指着对方,但不知为何下一刻却又将手垂了下来,继续恳求道,
“小兄弟,我是看到了那夷人从那袋子里往外拿肉干的,那里面应该还有不少吧?我就只要一块,一块就行啊!再吃不上东西,我内人她...她只怕是熬不过今晚啊!”
而那羌人少年神色间似是有些犹豫,但紧接着再一次坚定地拒绝了对方:
“我说了不给,你不要再问了。”
哦,是了,孟山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了。他撇了一眼那少年肩上扛着的布包,那里面确实装的有肉干,只不过......
他快步走向两人,用手臂将有些红了眼的男人轻轻拨开:
“这位兄台,便莫要为难这位小兄弟了,我那儿倒还剩的有一些存粮,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一会儿便给你拿去。”
“此话当真?”
那男人先是一愣,接着面露喜色,只不过当他看清孟山的模样,却又犹豫了:
“这...这如何...若是将存粮给我,阁下又该如何是好.....”
“这便不劳兄台费心了,我决计不至于让自己饿死。”
孟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看自己长着这么大块头,要吃的粮食也一定比寻常人多出许多,不过这倒也是事实,
“再说此地物产丰饶,乃是天赐的膏腴之地,以后应该无需太过担心吃饭的问题。”
这男子听得孟山如此答复,倒也镇定了许多,向着孟山一揖到底:
“如此,我便先在此谢过了。”
孟山连忙将其扶起,回道:
“不必行如此大礼,大家以后都要留在此处居住,也算得上是邻里,总该是要相互帮持。”
听闻此言,男子更是大为感动,一番凝噎后,千恩万谢的辞去了。
待到男子远去后,孟山转向那沉默的羌人少年,犹豫了一番后,终于还是开口用羌话问道:
“这包裹里,应该就是令堂的......”
那少年没有回话,只是注视着前方,但孟山依旧能注意到,他那紧咬的下巴微微地点了点。
“哎......”
孟山长叹一口气,
“过些日子,我便帮你寻个日子将伯母葬下吧。此地山清水秀,又有上天庇佑,伯母应该也能在此处安眠。”
少年依旧不语,但却有泪珠从双颊滑落。
一片阴影投下,不知何时,那白色的身影竟悄声来到了他们身边,伸出那猩红的虎舌,在少年的脸颊上舔了一下。
少年止住了泪水,将肩上的包裹轻轻放在地上,接着踮起脚尖,伸手从巨兽的背上接过了他的小妹。
他就那样抱着自己最后一个亲人,屈腿坐在了那染血的包裹旁,等到孟山再看时,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而这时,忽地一阵白光闪过,那本被他认作是白虎祖神,或是祖神后裔的巨兽,竟消失在了这道光里。
“喵~”
还未等他来得及惊疑,一道清脆的叫声传入他的左耳。
孟山扭头一看,只见一只长有一尺,浑身通体雪白的白猫趴在自己的肩头,一条细长的白尾不住地挥舞。
“祖...祖神?”
迟疑了一瞬,孟山用难以置信地语气轻轻唤道。
却见那白猫点点头,伸出前爪一巴掌打在他的左脸,随后灵巧地跳下了他的肩膀。
就在他伫立在原地,一边摸着自己的左脸,一边思考着那如同神话传说里的巨兽,是如何变作一只尺余长的小猫时,那跳下地的白猫却又回过头来,用那碧玉一般的双眸注视着他,轻轻摇晃着尾巴。
“祖神,您这是要我跟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