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汗会就此率军退回河套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可是率军绕了数千里才冲进大明京畿富庶之地,而且,这一战他还损失了数千人马,被烧毁和丢弃的营帐更是多达上万。
如果就此退回河套,他岂不亏死!
这种亏本的买卖他自然是不会做的,他决定率军从北面和西面绕过大明京城,绕到大明京城南面广阔的平原上劫掠一番再回去。
至于城外的明军,他根本就不怕。
这一战他们之所以输了,那是因为地形对他们太不利了,因为大明京城东面的城墙和北运河之间也就三四十里的距离。
再加上他们还不能靠近大明京城东面的城墙,而且北运河也被明军水师给占据了,他们等于是被压缩在东西方向才二十来里的狭窄区域内,而且人家明军还有车阵阻隔,骑兵的优势根本就发挥不出来。
如果冲到大明京城南面广阔的平原上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方圆几百上千里任他们纵横驰骋,明军的步卒和车兵根本就追不上他们,至于明军那一两万骑兵,敢追上来,他们轻轻松松就能收拾了。
所以,他们只要冲到大明京城南面广阔的平原上就能肆意劫掠一番,他不但不会亏,还会大赚一把。
可惜,他这想法早就被曾淳给猜到了,他才刚率骑兵绕过大明京城北面的城墙,立马就傻眼了。
这边竟然也有一排十余里的车阵!
而且北面同样有一条河,南面同样是大明京城的城墙,这里的地形几乎就跟东边一样,只是明军的车阵相当的单薄一眼就能看穿,后面根本就没有步卒协防。
他十余万铁骑还能被万余车兵给吓住吗?
你们以为我不懂兵法吗?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现在我的兵力绝对不止车兵的五倍,冲过去,杀!
俺答汗一咬牙,直接挥手下令,命骑兵冲过去,冲开车阵,杀光这些车兵,给明军一点教训。
十余万骑兵那就如同一股洪流一般冲向单薄的车阵,滚雷般的马蹄声再次响彻整个京城内外。
如果真让十余万骑兵冲到战车跟前下饺子般往下跳,那万余车兵根本就挡不住。
可惜,他们就没法冲到车阵跟前,骑兵前锋才刚刚冲到车阵跟前百余步,弓箭都还没拿出来,地下突然传来一阵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轰轰轰轰轰”,一片巨大的烟雾带着泥土、石块、残肢乃至马腿等等腾空而起,鞑靼骑兵的前排都被炸开了花,后面的战马那都被巨大的爆炸声惊得人立而起,有的战马甚至都吓得调头了。
这也太恐怖了!
十余万鞑靼骑兵都吓得慌忙勒住缰绳,止住冲势,俺答汗身边的几个兄弟和子侄还有一众部落首领吓得脸色都变了。
还往前冲吗?
这一下最少都炸死了上千骑兵和战马啊,受伤的更不知道有多少,地上那都炸出一排方圆丈许的坑来了啊!
如果人家战车前面密密麻麻埋上十来排这样的东西,明军的车兵甚至都不需要动手他们手下的骑兵便要伤亡殆尽了。
俺答汗见状,也犹豫了。
这样打伤亡太重了,他可是刚刚一统鞑靼诸部不久,如果大家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到处劫掠,那自然是不会有人造他的反,如果大家跟着他到处吃败仗,伤亡惨重,那迟早会有人造他的反啊!
俺答汗咬牙道:“传令,全军撤退,先撤到潮白河东岸去。”
鞑靼骑兵就这么掉头往北运河上的浮桥方向涌去,北面城墙上的守军见状,也不由得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这一下鞑靼骑兵总要退回河套去了吧?
其实,俺答汗还在犹豫,他还在想要不要冒险去潮白河东面劫掠一番。
他知道,那边是蓟州镇的防区,平谷、香河、三河一线过去便是营州左屯卫、营州右屯卫、营州中屯卫、营州前屯卫、营州后屯卫、兴州左屯卫、兴州右屯卫等等等等,屯卫遍地都是。
而且那边的地形对他们也相当的不利,除了屯卫驻地就是山地,还有很多河流穿梭其中,他们如果冲过去,可能会寸步难行。
但是,要让他就此率军回河套去,他也不甘心。
他正在犹豫呢,旁边一个部落首领突然惊呼道:“曾字大旗!”
什吗?
俺答汗闻言,连忙往东南面的明军大阵中扫去。
果然,一面硕大的曾字大旗正在一众将帅旗帜中间迎风飞舞呢。
其他字可能有的部落首领还不认识,但是,这个曾字却是所有部落首领都认得。
他们是看到这个曾字就怕啊!
曾铣,是曾铣!
大明朝廷又重新启用曾铣了!
这次怕是别想抢到什么东西了,曾铣太可怕了,遇着这家伙,别说抢东西了,能保住性命就算是不错了!
俺答汗见状,那也吓了一跳,难怪这些火器如此的熟悉,原来是大明朝廷又重新启用曾铣了,他压根不是曾铣那煞星的对手啊!
这一下不能再犹豫了。
他是毫不犹豫的带着剩下的十来万骑兵跨过北运河和潮白河的浮桥,穿过密云境内的山路,直奔关外而去。
这次是他误会了,曾字大旗下面的压根就不是曾铣,而是曾淳,曾淳刚是在通惠河南岸大营中指挥,所以帅旗没有出现在鞑靼骑兵的视线中,他率车阵缓缓向北推进的时候帅旗这才竖在了车阵后面。
曾淳都没想到,一面曾字大旗的威力这么大,直接就把俺答汗给吓跑了,早知道他早命人做出一杆十余里外都能看清的曾字大旗竖起来了。
不管怎么样,鞑靼骑兵终于是被击退了,曾淳命侦骑一路尾随,直到确认鞑靼骑兵都已经从古北口附近的长城缺口窜到关外去了,这才亲手拟了一份奏折,命随行的锦衣卫送回城内。
这会儿天都快黑了,他想着嘉靖恐怕会要到明天早上才会命人打开京城四周的大门呢,没想到,整个大明京城突然间就沸腾起来了。
紧接着,朝阳门便打开了,圣旨也到了。
曾淳带着一众勤王的将帅自朝阳门入城的时候,朝阳门大街两边那是挤满了夹道欢迎的老百姓,那密密麻麻的人头远超他刚中状元时游街的数量。
“状元郎,状元郎,是状元郎,状元郎好威风啊,状元郎好厉害啊!”
他都游过一会街了,很多老百姓自然一眼就把他给认出来了,这一下,他的威名怕是要传遍大明两京十三省了。
不过,威名不重要,封赏才是最重要的。
这次他们当着京营屯卫乃至文武百官家丁护院的面立下如此大功,嘉靖应该要好好封赏他们一番了吧?
原本嘉靖是想好好封赏他们一番的,但是,他把严嵩和徐阶等几个亲信重臣招来一问,严嵩却又出幺蛾子了。
嘉靖问他们该怎么封赏曾淳和杨守谦等有功之臣呢,严嵩却说什么要细细计算军功,而且这几天忙着守城的京营将士乃至文武官员都要一起封赏,这个也得好好商议商议才行。
徐阶这个行事极度圆滑之人自然不会当着嘉靖的面为自己的弟子争功,而其他重臣要么是严嵩的党羽,要么怕得罪严嵩,这封赏之事竟然就这么被严嵩给拖下来了。
原本极度兴奋的嘉靖也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变得意兴索然,封赏都没商量好,他连夜把曾淳等人招进皇宫干什么呢?
曾淳走进万寿宫一看这诡异的气氛立马就发现不对劲了,他倒没有居功自傲,他还是表现的如同往常般恭敬,杨守谦和胡宗宪等那就是跟着曾淳混的,这一战也可以说是完全靠曾淳取得胜利的,曾淳都没说什么,他们自然也没吭气。
嘉靖一看曾淳这乖巧听话的表现,不由欣慰道:“伯忠,辛苦了,你回去把军功好好算算,报上来,朕重重有赏。”
于是乎,一众有功之臣大胜之后什么都没捞到,就这么回去了,曾淳甚至都没回家,他还是带着杨守谦等回了大营,因为大营里面还有很多俘虏呢。
这些俘虏还都不是俺答汗手下的鞑靼骑兵,这些都是咸宁侯仇鸾手底下的亲信!
曾淳知道,这仗打赢了还只是开始而已,接下来朝堂的斗争才是关键呢。
历史上,严嵩掌权之后,但凡打了胜仗的那可都没什么好下场,除非是严党,如朱纨、张经、李天宠等不是严党的那都被严嵩陷害,命都没保住!
他们可都不是严党,所以,他们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行。
曾淳带着一众将帅回到城外大营后便满脸凝重的交待道:“接下来你们可得小心了,我们与敌人战斗那是真刀实枪,靠拼命就能取胜,严嵩跟政敌斗靠得可是造谣栽赃诬陷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这一次我们获得了大胜,不但不要指望有什么封赏,还要小心严嵩陷害,你们一定要严格约束手下,不要让严嵩父子抓住了把柄,要不然,严嵩父子真能要了你们的命!”
众将帅闻言,那也如同被人浇了一桶冷水一般,瞬间变得意兴索然。
他们当然知道,严嵩掌权之后,凡是打了胜仗的将帅那都没什么好下场,能保住性命那都算是不错了。
杨守谦想了想,随即小心的道:“那我们还上报军功吗?”
曾淳缓缓点头道:“这个当然得报,圣上都开口了,那必须好好报,你们把军功都匀一匀,尽量做到大家都差不多,这样严嵩就不好逮着某一个人使劲弹劾了。
至于我的,你们都别提,我的职责是督军,你们上报军功的时候都别提我,这样我还能为你们在圣上面前作证,你们若是提了我,那我就不好为你们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