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的钱烫手,怕你拿不住

“什么?我爹被打了!”

虾头闻言大惊,撒开腿就往家跑。

“以长顺叔老实巴交的本分性子,还能惹麻烦上门?

莫非跟鬼纹鱼有关?”

白启心下一动,连忙跟过去。

扎起的篱笆外边,已经围成好几层。

“爹!这是咋了!?”

虾头急冲冲赶到,拨开凑热闹的乡人,正好瞧见他爹不停地作揖讨饶:

“王哥,俺真不晓得那是你打的鱼窝……”

秃顶生疮的癞痢头双手抱胸,斜眼冷笑:

“装傻是吧?老子天天都在迷魂湾的柳树岸下河。

你不知道?蒙谁呢!

鸡鸭禽肉做的饵料,连着打四五天,得花我多少大钱?

你倒好,蹭着老子聚拢的鱼窝白捡便宜!”

他身后站着几条泼皮,以壮声势。

个个都是短打长裤装扮,粗壮胳膊纹着大片刺青,让人有些发怵。

篱笆外的乡人只敢围观,没谁吱个声搭把手。

面对偷鸡摸狗的小贼,大家都愿意帮忙吆喝出力。

可要遇上狗皮膏药似的无赖,就只能关起门当缩头乌龟了。

毕竟,谁也不想给家里招灾。

此乃人之常情!

惹恼这些泼皮,日后绝对少不了大粪浇门、药死鸡鸭、踩踏菜田……等没完没了的腌臜破事。

肤色黝黑的长顺叔,卑躬屈膝说着好话:

“王哥,两条鬼纹鱼我已经卖到东市铺子了……就当我欠你十两银子,等手头宽裕些,立马还你!”

王癞子平日无理也气盛,这时候逮住长顺叔的痛脚,自然不会放过:

“十两银!老子搁赌档里当本钱玩几把,早就赢个痛快了!

况且,眼看快要过冬,米粮木炭这些涨价……又该怎么算?

九出十三归,怕是不够数啊,顺子!”

长顺叔本就嘴笨,哪里能跟王癞子这等泼皮掰扯。

加上他昨晚确实是在迷魂湾的柳树岸附近,打上来的鬼纹鱼。

这事儿,属于黄泥巴掉在裤裆,压根说不清楚。

“放开我爹!”

虾头急了,好似小牛犊,直愣愣就冲王癞子撞过去。

少年血气重,岂能坐视爹娘被欺辱?

“小兔崽子!大人讲话,有你乱叫的份儿?”

篱笆门口,胳膊纹着刺青的高壮泼皮啐了一口。

单手按住身子骨还未长成的虾头,五指张开,啪的就是一记耳光甩出!

要想当泼皮,至少得有不为温饱发愁的家底。

否则,天天喝西北风,瘦成麻杆儿。

谁愿意搭理?

虾头对上这样的壮汉,哪里是对手。

直接被撂翻干趴!

“你做什么?不许打俺孩子!”

看到虾头被一耳光扇翻在地,老实本分的长顺叔眼眶发红,当即推搡开王癞子。

“顺子!蹬鼻子上脸是吧?

蹭我的鱼窝,反过来还成你有理了?

今个不给你点教训,放放血,真当老子好欺负!”

王癞子哪里肯罢手,抬手揪住长顺叔。

飞起一脚踹他的腰眼上,把人踢成滚地葫芦。

虾头捂着肿胀的嘴巴,撕心裂肺似的嚎叫道:

“爹!”

里屋的妇人抄着菜刀,哭天喊地:

“当家的,你没事吧?王癞子,你们太欺负人了!”

一时间,场面乱糟糟,像是炸开锅。

王癞子恶狠狠扫过看热闹的乡人,然后转回到长顺叔一家:

“顺子!十两银算你欠我,过阵子我再来讨!

你家那条乌篷船,暂且压在我这儿……”

长顺叔灰头土脸,趴在黄泥地上,嗓子哑了似的:

“没了船,俺怎么下河打渔?你这是要断俺家的生计!”

王癞子不以为意,笑嘻嘻道:

“你两个女儿都被卖去当奴仆了,剩下儿子有啥用?

索性卖到火窑挖矿,也能值个六七千大钱!”

妇人握紧菜刀,气得浑身发颤:

“畜生!脏心烂肺的活畜生!老天爷迟早来收你们!”

王癞子充耳不闻,指使泼皮准备动手拖走乌篷船。

“慢着!王哥,长顺叔欠你多少?我替他还!”

白启弄清楚前因后果,忽然越众而出,面向王癞子说道。

“你?白阿七?”

长得尖嘴猴腮的癞痢头,皱眉打量一眼:

“我记得你好久之前,差点活活饿死?怎么突然豪横起来了,拿得出十两银子?别搁这打肿脸充胖子。”

白启温良笑着,仍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亲善模样:

“想来王哥最近没去东市码头,不晓得情况。

我打渔本事见长,昨天还弄到一条银沙鲤,刚上供给铺子,随便找个人一问便知。

十两银,我努力凑一凑,不难搞到手。”

王癞子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古怪。

宝鱼成大白菜了?

谁都能弄一条?

他想了想,觉得白阿七也没这个胆子敢唬弄他,随即竖起大拇指:

“好好好,真仗义,阿七!

既然你出面,一切都好说。

我也不想把人往绝路逼,只要你爽快给钱,这桩事咱们就当过去了。”

篱笆墙外,围了好几层的乡人尽皆吃惊不已。

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耕田的农户,打渔的贱户。

一年到头早出晚归,也就赚这么多。

这白阿七竟然说给就给了。

真是阔气!

“我记得,长顺借过阿七两大碗米,这是报答来了!”

“啧啧,现在米行涨价,一千钱才买两石粮食,长顺给两碗,就赚万钱,真羡慕!”

“你他娘少放屁,阿七他弟跪你门前,怎么没见你舍一粒米?”

“阿七可算熬出头,如今打得到宝鱼,又有养家的本事!很快就能住进县里……”

乡亲议论起来,多是称赞白启的报恩之举。

好人有好报,是大众喜闻乐见的圆满桥段。

“风头给你出够了,咱们也该谈谈银子了。”

王癞子凑近过来,咧嘴笑着,那口发黄的烂牙,直令人退避三舍。

“怎么,去你家拿,还是?”

白启低眉顺眼,抬手往怀里摸去:

“我身上只带了几吊大钱,当是利息。

等过几天凑够十两,再拿给王哥,可行?

以后,你也别找长顺叔讨,管我要就是了。”

王癞子没想到这钱得来如此容易,脸上乐开了花:

“好好好,难怪泉哥总是夸你,常说东市的白阿七最机灵不过。

念你的面子,长顺这笔债不滚利了,只要三天之内能结清!”

他看到白启抓着打补丁的粗布荷包,微微摇晃,还有铜板碰撞的声音,迫不及待就伸手去接。

“可就怕!我这钱有些烫手,你拿不住!”

白启眼皮掀起,终于透出些微冷意。

五指攥紧扣住装钱的荷包,拳头猛然向前一递。

“嘭”的一声,砸在王癞子的脸门上,沉闷的像是锤击沙袋。

充足的气血涌进那只臂膀,带动拧紧的筋肉。

直把人打得身子后仰,双脚离地!

扑通!

王癞子像条破烂布袋,哀嚎着跌出七八尺远。

两腿抽搐几下,像烂泥似的瘫在那里。

“你们,还有谁……”

白启收拳,转身回头,双目一动不动盯着那几条泼皮:

“想从我这儿,拿钱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