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锋知他故作大方,只为这一问,可惜只能告知:
一、三门峡工程的五千河工,三天召集,报名者只有六百二十七人,离黄河运社要求的五千人尚有较大的缺口。
二、各地备用待命的三千河工,报名者多些,已有九百五十三人。
三、两个月的工期,据对工程量的测算,五千人最快也须两个半月。
这是当前事实,不容乐观,也无必要再谎说更难,增加谈判筹码。
黄裳自是要多为“河工社说话”,提议:
一、召集河工一事,黄河运社改换支付时间,原来的施工后月付五成,改为首笔款在河工召集出发前,即预先支付。
第二笔款不变,仍于第二月月付。
如此,在召集时,先以钱动人,加速召集。
二、若渭水社不同意十一月开始还款,请黄河运社为渭水社垫资,先支付十一、十二两个月的应还款,以解河工社燃眉之急。
这也便是他这个中间人才好厚颜说出的话。
三、工期改为两个半月,若延期,再罚,可罚得比原来的每日百分之一稍重些。
也须让步予黄河运社。
一番商议,对前两项,黄河运社也应了下来,只将支付时间由河工出发前,改为到达三门峡工地后。
独独第三项,工期一事,绝不可延期,否则必罚。
萧锋又提出:若要两个月完工,须再加一千人,工钱增加是问题,这些人难召集是更大问题。
双方对此不能一致,只能分头再想法,第三日赔偿款交付时再议。
之后的第三日,黄裳再去蒲津渡。
首先,五百贯赔偿款顺利收到,黄裳也得了自己与薛礼的六十贯,韦万胜被“渭水社”带走,此事从此封口,河工社不可再提及。
其次,河工社得了黄河运社追回欠款、提前垫付欠款、提前预支工钱,三大好处,
这三日调动资源,拼力召集,也带来了好消息:
愿去三门峡的河工增长了一千六百八十九人,共计二千三百一十六人,已快近一半。
这次,黄河运社由龙行云亲自出面。
他近来不知在忙些甚么,人竟消瘦了些,但仍是豪气不减,大手一挥,应下:
若河工社在剩余的四天内,全力召集到剩下的两千多名河工,
黄河运社不仅垫付渭水社欠款,且将十一月开始支付,改为十月即支付。
如此,提前一个月,年前河工社便可多索回一个月的欠款,以纾解社员过年缺钱的困难。
随后新增一千人的工钱,也由黄河运社一并承担。
只工期不可延后,延后每一日罚金提高二倍,达到百分之二。
得了黄河运社对付渭水运社的偌大好处,又用钱砸来,河工社的组织潜力应该激发出来了,否则,也该承担如此罚金。
萧锋原来的诸多顾虑,也在这些利好的冲击下,退让为:先做成此事!得了这来之不易的钱,再说。
双方的几轮博弈,终于有了阶段成果,签了契书。
萧锋对黄裳的感激与信任也日渐增进。
这次会晤,有小钱落袋、大钱将落袋,尽管代价不小,却也有超预期,尤其是有黄裳襄助,比自家去做,好了太多。
萧锋心情大好,力邀黄裳去家中小酌。
黄裳先去见了龙灵儿一面,互问了近况,发现短短几日,她在后院掌事已然熟稔,智虑甚佳,惊叹她的天赋,柳九郎也是一如既往地待她,很令人放心。
且她在阿姊夫家走动之际,偶尔谈起那个曾经赞许过的黄裳,也是说些“看走了眼,毕竟非世家子弟,骨子里品性令人失望”的话,消减敌意。
二人见过之后,黄裳终于受邀去了萧锋家。
金炫娘备下了丰盛的酒菜款待,对黄裳救命、照护、追钱等义举,千恩万谢,还道等她新罗的堂兄过四日来时,再向堂兄借百贯来谢黄裳。
黄裳谢绝这一百贯,只约好到时也请他来,由她介绍新罗堂兄认识,请教些盐铁生财之法,金炫娘自是应下。
黄裳这次见到的金炫娘,比之前些日所见,又美艳了几分,浑身上下无处不散发着成熟妇人的美态,尤其一对丰胸更加丰挺,连黄裳也须要刻意回避,惹得萧锋得意大笑。
因此,当仲长潜说起她“持凶杀他”时,自然想到“持胸杀他”,想到萧锋那得意的笑,自是乐于她“杀”的。
黄裳当日未回,次日又与萧锋去了河工社,观摩他如何组织召集河工,完成此次急务。
学到了不少河工社行事细节方法,也提了几条建议,有两条也被采纳。
下昼回程,又约了过四日后再去。
一是看河工社召集成功与否,黄河社是否落实应承,二是见一见金炫娘的堂兄。
晚上,黄裳又去寻了芊娘,这事他便不用说了。
仲长潜算了算日子,那便是明日要再去河工社。
想起方才听到那三人的话,问黄裳:“这一次去蒲津渡,是否要去寻那敖广威?”
“寻他作甚?事到如今,不如直接去见龙行云。”黄裳却道。
“为何?不怕打草惊蛇么?”仲长潜担心。
黄裳叹道:“他这次消瘦,或是身子受损,或是操劳于要事,正是下面容易出乱之时,敖广威如此,万风寒呢?齐知源呢?
我见他枭雄一世,又是龙三娘的阿爹,不忍见他受此欺辱。
河工社之事,如今也须仰仗于他。
还有,我为他促成河工社合作,他也必有下文要交代,或许正等我主动求见他呢。”
二人说话间,眼见将上大路,将刀弓收藏入囊中,免得露了行踪。
行到寄驴的街市,又将二人的驴全卖了,连在那地上拖动过的羊皮囊也卖了。
二人脯时未来得及用饭,奔波劳累且又操心,也觉身乏肚饿,便寻了处好些的酒馆,上得二楼,进了一雅间,叫了几样酒菜,喝酒吃菜,犒劳放松,也算作是庆功了。
二人平日难得如此,如今一个比一个有钱,又除掉了一恶,做了善后,心中自是比平日快意。
却也不敢谈正事,只说些闲话。
待酒过七壶,菜过五味,已是微醺,正要结账离去,仲长潜刚推开雅间门。
忽听得楼梯间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话:
“累死了,累死了,快叫些美食好酒,解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