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恩必报,情必还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黄裳笑道,“背书,我也行。这兵法上也说要出奇致胜。

比如此事,我可佯装救走韦万胜身边那名强弓手,他未受伤,眼下又提着断弦弓,显是舍不得趁手强弓,或家中不宽裕,必不想死,

救后,我可套话,可交易,也可放纵跟踪,查找其把柄弱点,甚至查找到实证,如何?”

柴瑶光眸光忽闪,心念快动,答道:

“这是办法之一,但你的眉目已被看清,短期内,对方记忆尤新,一眼认出你,想套话,如何信你?

或说交易,你可有足够本钱?若说放了跟踪,那更费时,怕是河工社的人等不了吧?

若是不怕费时,或许还有他法,比如新造一个更大利益,对方难以拒绝,再交换情报或人员,如此多费周章,却看值不值、急不急,

当下要用简单直接点的,或许……”

“或许我可以拿住对方要员,来交换河工社那三人下落,虽然早已凶多吉少,可不见尸体,不到黄河,总不死心,对吧?”黄裳仍是抢话道。

柴瑶光摇摇头,道:“可他等若坚称与己无关,无人可交换,宁可牺牲几人,也要保住宗社不涉险犯案,你又如何破?”

黄裳略一沉吟,道:“若如此,其中要害只在宗社涉险,只须令其不犯案即可。

比如,我可令其帮我寻找,找到活人来,即放他的人交换,其必定能找到,然后可谎称是渔人行船打鱼发现的,再备好证人证词,撇清罪责。

如此迂回折中一下,先把人找到,或救出来再说。”

柴瑶光抚掌笑道:“此法不错!可最快救人。阿翁你说呢?”

崔善为却摇头道:“或许你阿爹已经抓到人了,正好可以交换。

又或许已寻不到河工社那三人了,想想若你是韦万胜,有个更简单法子。

趁河道上下无船时,在那小路上,将三人以跳水姿势抛下山崖,

临近山脚的崖并不高,即便远处有人见到,也以为跳水而已,

落水之后,河水滔滔,可掩盖一切,除非哪天漂流浮起后才有人告案。

他随后令人放任河工社的船顺流飘去,故布疑阵,岂不更省事么?”

黄裳一拍大腿,道:“崔公一语中的!这最可能接近事实,眼前河工社船已不见,便是佐证。”

他又略提高声音道:“我等还是将精力放在如何与黄河运社交涉,寻找萧录事,消弭河工社困局上来。”

凤二娘本在旁边听着,心底暗忖:

这小小少女,身手高明之外,竟有如此头脑,比自己这不惯动脑的人可强太多了,身形也修长娇挺,与这伪称四郎的轩昂男子倒是旗鼓相当……

又听他最后一句话“交涉”二字,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交涉?这是何意?难道是向我阿耶要人么?难道他认为是阿耶所为?阿耶会不会……?我等下是否直接问阿耶?

一抬眼见黄裳正看着自己,面上微热,却也不躲闪,回望过去,微微一笑,道:“你可是有话要说?”

黄裳回笑,点点头道:“正是!我想与凤二娘单独说几句话。”

凤二娘一听,不由得面上更热,将映出绯色,心跳咚咚渐快,素手暗暗抓紧衣袂,微微笑着颔首,却不开口。

黄裳暗道不好,正色道:“是有一事请凤二娘襄助。请与我到这后面来。”

凤二娘心中一清,手也略松,齿也略开,道:“好。”

柴瑶光打趣笑道:“二位莫走丢了,哈哈……”自行到阿翁身旁。

金娘子三人听得“寻找萧录事,消弭河工社困局”的话,也是精神一振,正要细听下文,不料下面却无了。

黄凤二人落在队伍最后,边走边谈。

黄裳低声道:“凤二娘可称我为柴四郎,用此假名,便宜行事,并无恶意,为免干扰,真名事后再报予二娘。

我知二娘仍想向我表达谢意,如今发生河工社一事,我也想请令尊卖一个人情给我。

如此,便须你我知晓如何称呼对方,我可称你为龙小娘子么?”

凤二娘面上又是微红,道:“我名龙灵儿,可称龙三娘,……”正要解释,

黄裳接口道:“我早知龙三娘用假名的良苦用心,由此,更觉能与三娘为友,实为幸事!”

眼见龙灵儿眸光流波,檀口欲张,不待她开口,紧接着道:

“我想三娘与令尊说,所欠人情,是在山中见三娘被一持刀贼人劫财,又见三娘美貌绝伦,出言不逊,我出手救下三娘。可否?”

龙灵儿心底感动,一阵暖意:

除了瞒下不提之外,这个善意的谎言,两全其美,已是当下可最大程度保全自己名声的说法了--

遭遇的并非劫色恶道,而是劫财山贼,虽意图不轨,未动手之前,却被他救得清白,也算大恩,值得厚谢。

虽不真,但善意,且有利于日后如常生活。

恶贼已被他处死,另外两人也看似可靠。

如此一来,更可令她不再担忧事发为人知,更容易轻视劫难,放下负担,更快释怀。

她颔首道:“救命之恩,本难报答,更要多谢柴四郎为我掩护!”

黄裳正色,坦言道:“即为友人,何谈报答?我早已自取金玉,本不应再提此事!

实不得已,我等推度解开这河工社困局的关键,正在于令尊,极可能是令尊造成了这一困局,

故会与令尊交涉,如何让令尊让步,主要在崔公出面!

三娘这个人情是引子,也是权重之一,并非全由三娘担下。”

此时不说,若在事中,被龙三娘突然知晓,认为瞒她,只教她办事,为难出卖阿耶,反而不好。

龙灵儿心中清醒,也正色道:

“若是阿耶所为,我也不惊诧莫名,阿耶行事自有章程,我从无涉足,无须为他行事担忧。

于外,他是龙家家主,是河社龙头,于我,他只是我的阿耶!

所求之事,内幕如何,我不知,只要不违我良心,我定全力求得阿耶同意,阿耶多半会应允。

若你说此事如此重大,万一不能……我也无法令阿耶放弃所有。

柴四郎的人情,我必定另寻机报答!”

黄裳赞赏地看着她,毕竟是龙家的女儿,临大事前,这原本娇美带羞的女子也变得英秀非凡,理性回归!

所言合情合理,不矫情,不薄情,不为父隐恶,也不因外事而断脱父女情深。

恩必报,情必还!

“得友如此,幸甚!”“彼此,彼此!”

黄裳指着大船上空的那只鹰隼,道:

“那是柴小娘子的‘闪蓝’,他阿耶应已上船见着令尊,为三娘报了平安。

三娘即可见着令尊,先单独叙情。之后,我等再议公事。

成败交予我等,三娘不必再出手襄助,免伤父女之情。”

“四郎放心,我自省得。”龙灵儿轻轻回道。

说话间,一行人已来到黄河岸边,二层大船已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