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沐池中，柴瑶光听得好奇：
金娘子在船头那般的风姿撩人，裴四确是无动于衷。
黄五夸他娘子，他倒是毫不谦让，他相貌远不如黄五，
难道他家娘子也是那等品级的尤物么？
嗯！待天亮了，我去瞧瞧！
哦！原来在那时，黄五你也未曾错过金娘子美色，尽瞧在眼中，却又有心观察裴四？
真是个一心多窍的小狐狸！
年轻男子都是这般喜爱美色么？
她又哑然失笑：自己有何尝不是呢？
不说柴家、崔家的儿郎，随阿爹闯荡江湖见过的男子，
只说他这四人，黄五最是英武俊朗，另三人相比，要比他寻常得多。
自己对黄五便会多看几眼，多在意几分。
耳听得那头声音传来：“若是两军对阵，对方出几个奇貌之人，便扰乱了心神，那仗还如何能打！？”
却是那魁伟智度的裴行俭在答话。
“言之有理，我等还须修心！直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黄河决于顶而面不惊’。”
这是那沉雄健硕的薛礼在说。
“若是太过镇静，会扰乱正常应变！
比如练眼，练至飞虫过眼也不动，可树枝扫过，若也不闭眼，眼皮不能阻隔，岂不反而伤眼？”
自然是那悲思多虑、模样平平无奇的仲长潜，又来扫兴了。
“你不会飞虫练过，更上一层，树枝扫眼也练么？练出分别来，应对岂会扰乱？
我在说嫂夫人、金娘子，怎地跑到军阵、泰山黄河、飞虫树枝上来了？”
这说话的正是那一只小狐狸！
那裴行俭又在回击：“却是我带着跑偏了。
不过，我在答你如何抱得美人归，你是如何话题扯到我家娘子容色上来了？哈哈”
听得柴瑶光心赞：这一下回击得好！
果然，黄五道：“怪我怪我！赶快回来！你说的金榜题名，太过遥远。
仕途官品么……眼下只有武功一途，若是与薛大一起去辽东战场，那也得明年了吧，还是太远。
地方声望么？我个人顽皮好斗，自是不佳。
家中也无甚声望，本为农户，阿爹曾为府兵，受伤在家，经营一家小铁矿场，若是战事吃紧，今明两年收益会增多些。
我也有一间小打铁铺子……”
“莫非是学那嵇康嵇中散？”裴行俭插嘴道。
柴瑶光心底忿道：要你插话，谁不知道似的……
又听黄五回应道：“哈哈哈……嵇中散几近神仙之资，我是学不来的！
打得农具，不收钱，但换酒食，只这个可以学得。
还有一项巧事，我生于武德七年，嵇叔夜生于黄初五年，正是四百年后有我。哈哈哈……”
柴瑶光听到他年龄，偷乐：原来你已二十一岁大了，难怪如此急着去求亲，哈哈！
“唉！不知如何能学得嵇康‘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
世人若如此，那黄五与芊娘也不至于为门第落差烦恼了！”
仲长潜叹道。
他心底也为门第一事烦恼：阿微家中为河东世家，虽然先生退隐山野，但也是河东名士。
自己父母只是先生家仆妇，自己只是继承了阿翁隔壁小院的主人，采药卖药为生。
先生为我改籍为农户，农田还不知分到哪里？分得多少？
黄五的家财、天资，也是我可远不及。
虽然先生不重名利，可如此宠爱幼女，会对夫家怎样要求？
我与阿微的身份差别之大，似乎也不逊于黄五与芊娘！
如何弥补？
也不知阿微心事如何？
她这般仙子人物，我如此觊觎，更是有贪天之嫌……
他这边思量，那边王轻微打了一个“啊嚏”。
柴瑶光转眼见她，沐浴在月光河水中，白玉般的身子，秀美娇柔无比，令人心生怜爱。
这才醒得：秋水夜寒，我这身子自是不怕，可莫把她冻坏了。
她这弱女子，又是酒后，且有些人酒后不可冷水沐浴。
她在担心，却见王轻微笑吟吟地看着侧耳偷听的自己，忙去扶她，低声道：
“阿微，你快起来，擦干身子，回去等我吧！我贪玩，再多听一会故事了，去寻你。”
王轻微瞧着她，轻声笑道：“阿瑶的身子真美！偷听的样子也是真顽皮可爱！
若不是要去照料阿爹，我还想多看看呢。听到些什么，回头说与我听。”
“嗯，自然会说你听。阿微，你才美！看！胜似出水芙蓉，犹沾颗颗露珠……”
柴瑶光笑着用手在她身子划过，轻轻弹走胸前一滴透明的水珠。
她对自己自然也是极有信心的：自幼好武，又得阿爹那样的名师，内外兼修。
不似男子那般健肉横生，皮肉却练得十分紧致，弹力十足。
其他美貌女子有的，她有，她有的，其他女子身上却难得一见。
王轻微也回弹，取笑了几句，自藤筐中取了布巾，将水珠擦拭干，穿上衣裳，赤足走出篱门。
柴瑶光又坐靠水中青石，侧耳偷听。
方才仲长大叹之后，黄五裴四的回应未听到。
只听得黄五在说：“……多出的另一艘也卖掉，得钱三十万，
再添些钱，在我大黄村筹建一座庙观，学那龙门山高祖庙一般，
藉此黄石公庙的筹建，将黄石公后人的名声宣扬出去，为我的身份添些光彩。
反正要与薛大去寻里长，所幸连乡老也一起寻了。”
多出的另一艘？……自是原定赔给河工社的那艘，河工社丢失的船已被裴四捞回，可以不用陪了。
原来方才不知怎地鼓捣商量的，黄五要将船全部卖掉……
连原定用于为黄河运社办事，往来交通的那船也卖掉。
先费三百多贯钱，去筹修一座庙观。
只为多些名声资格，娶得龙门柳氏嫡女。
果然好决心！好筹算！
原定的拿一艘船送予柳芊娘，确是不够，即便这三十万钱，全作嫁妆，也是不大被柳氏看在眼中。
如此一来，也算财尽其用了。哈哈！
又听得黄五道：“芊娘的阿爹也是好道之人，待我这道庙善主，黄石公后人，自当高看两眼。
再得崔公出面保媒，如此大事可成！”
声音中自带得意，自信飞扬。
“如此，先恭贺黄五！早结佳姻，我当讨得一杯喜酒……呃……”
裴行俭也在笑，还打了个酒嗝，想来他方才也出了主意。
薛大也在大笑，只仲长笑得轻声些。
柴瑶光推开外门，望向清冷月色下的河面，波光泠泠的河水自眼前静静流过。
她坐在清水中，伸展修长的双腿，双臂上扬，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全身放松……
三四息过后，她站起身，快速擦净身子，穿了衣，推门出来，拾起鞋，去寻阿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