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事不明,对方只有六人看守,以二位身手,在山林中四人破他十七人,
怎地须要如此?是否太谨慎了些?”孙汝雄问道。
黄裳正色答道:“这其中缘由,一是虽然秦六报来是六人,但不排除有错,或者换防时人数倍增。
二是不知其身手,当然,看守被囚之人,或许无须派出高手,但若是那地方即是敌方高手住处呢?
三是最令人担心的,在山林时,敌方并无人质,若是对方有指令,见势不妙,先杀萧录事,那我等可白忙了。
四是最危险的,我等不知黄河社此行打探,是否有人已惊动了渭水社,甚至泄密,若是,那渭水社便会设下吃人牢笼,只待我等自行投食。
此行事关萧录事生死,于河工社是头等大事,不可不慎!”
孙汝雄与秦六听了他这四条理由,增加了担心,但也多了信心。
此人既能如此料敌,便更多把握,心底很是服气,尽心参与进来。
他二人却不知,黄裳心中更记得崔善为提醒他的那句话。
黄河社的右虞侯敖广威,假韦万胜的上峰,若是别有用心图谋,要借此令自己铩羽败亡,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所以,薛大与自己才带了皮甲与趁手兵器。
不过,对方既然放出风声是六人守卫,必以为自己会响应,带去营救的人数有限,留下的杀手也不必过多。
有薛大联手,自己也不惧!
顺流南下,又加多船工,虽不顺风,却也才用了一个半时辰,船到蒲津渡。
蒲津渡为黄河古渡,为黄河中心要地,距渭水、汾水、洛水三大支流都近,黄河南流过此,东出潼关,过东都洛阳,一直东流入海。
所属蒲州,地处关内道、河东道、河南道三大道的交界地,“舜都蒲坂”曾被太史公司马迁定义为“天下之中”。
因此地利,黄河运社与河工社,皆设在此附近,相距只十多里路。
孙汝雄下船,去河工社本部调人,黄裳拉住他,叮嘱了一句。
两盏茶后,孙汝雄乘另一艘快船驶来。
船上带了六名健壮男子,背弓携刃,摩拳擦掌,斗志昂扬,正是一副要去厮杀的模样。
黄裳对薛礼道:“你去?我去?”
薛礼道:“我去!”
他提着从韦万胜手上缴获的那把横刀,跳上那艘船。
刚一落脚,迅即抽刀,刀光一现,横扫那六人。
那六人各自应对,一人侧闪,一人仰躲,一人退后,一人举刃抵挡,一人反攻,一人不动。
薛礼这一刀,不疾不徐,重在方向变化,本是观测六人临机应变的身手,以便晚上行动时分派调度,提前心中有数。
黄裳也是全神注目,然后凝视不动的那人。
不动,只能是三种情形,一是来不及,而是吓呆了,三是不想动。
那人面色沉静,明显属于第三种。
孙汝雄初见心惊,刚要喝问,又见薛礼已然收手,也即知晓他此举用意。
笑道:“柴二郎出手称量,可瞧出分晓?”
方才路上,几人已约定,行动中仍呼假名。
薛礼笑道:“孙虞侯所选精兵,自是不差。
请孙虞侯替我解释,请几位莫要见怪。若是见怪,可也来攻我一试。”
孙汝雄知他意思:若是惹出心生芥蒂,晚上行动不谐,那可不成。
但这六人,无他命令,绝不会动手攻击与他说笑的薛礼。
他笑道:“何来见怪?能与柴二郎切磋,当是幸事。营救行动时,心中有数,岂不更好!”
黄裳心道:除了不动的那人,这五人也配与薛大切磋么?
不过,孙虞侯如此一说,顾全了几人颜面,甚是妥当。
他也开口道:“孙虞侯言之有理,救得萧录事才是我等一致目标。
诸位可在舱中放松歇息,晚间再做准备。”
孙汝雄向六人交代了几句,仍是过船,与黄裳薛礼一道,再行研讨营救行动。
黄裳问明那不动之人是谁,得知此人名萧烈,正是萧录事的堂弟,前些时回家,今日正好回社里。
又有一艘船驶来。
载来的是孙汝雄安排的河工社船工,接管了黄裳所在船的操驶,接下来的路程,黄河社船工已不便出现。
两船驶入渭水,便开始改用正常船速航行,以免引起渭水运社注意盯上。
一路逆水西行,天色渐暗,前方还有百来里,时间充裕。
黄裳便叫秦六找一类似刘家洼的河边村子,将船停靠过去。
秦六与其族兄秦盖的长相、机警都相似,知晓他的用意,便用心思虑,搜寻。
过得二十多里,终于找到一处。
两船停后,黄裳又让孙汝雄将那船上的六人全部招呼上岸。
夜幕已降,今晚天公作美,居然不见月光,只有村屋点点灯火。
黄裳挑了一处无灯的院落,自行闯入,点上灯。
又让秦四假扮人质,自己与薛礼假扮守卫,孙汝雄七人前来救人。
依着在船上的方略之一,孙汝雄兵分三路,三人正面快攻,二人后面偷袭,二人趁乱救人。
不须用弓,全部兵器不出鞘,以免大伤。
这一演练,令孙汝雄真正见识到二人的实力。
他带两人正面杀入,其中那萧烈,这一组武力最强,比另两组加一起更强几分。
但“柴二郎”一人一刀便抵住,三人无法近前。
后面二人偷袭,已成明攻,趁乱的二人,无乱可趁。
“柴四郎”一人双刀便已挡住,无懈可击!
那六人心中震骇,若是敌人是如此六人,只凭河工社,如何救得了萧录事?
用弓也无法彻底改变,对方也有,纵然偷袭射杀几人,可保不住萧录事被屋内人抢先杀害。
忽然,薛礼叫停,轻声道:“有人来,快撤!”
又进屋通知黄裳。
几人迅即灭灯,从后门撤离。
在屋外侧边看去,一家四口两大两小的身影,已到院门口。
过得片刻,只听一声女子惊呼“啊!有贼!”从屋中传出。
众人笑着撤走。
回到河滩,黄裳又新作了分派,六人已是无人不服。
又与薛礼分别对几人身手作了建议,令几人只专注改善几个动作,抓紧练习。
自己与薛礼也将昨天的总结体悟翻出来,再作练习巩固。
小半个时辰后,重新上船出发。
各人筋骨也已活动开,只在舱中静静休憩,等待着两个时辰后的营救时刻。
听到秦六在报“还有一个时辰。”
黄裳与薛礼这才取出包袱中的物件。
先用仲长调和的药泥,贴到脸上各部,又粘上少许假须假眉,给薛礼易容。
黄裳却是不必,反正黄河社几名要员都知晓是他设计救人,既然走了这条路,也已无须隐藏。
薛礼不同,少一个敌人知晓,便少一份报复的风险。
薛礼又取出自己的大弓羽箭,调试弓弦松紧,将羽箭一只一只整齐放入箭囊。
黄裳也检查了自己的兵器。
然后取出两具小野牛皮甲,做工并不精细,毕竟不是常干的专业。
但穿绳比筷子还粗,结得很牢实,想是穿线人很用心,很用力地保护穿甲人。
这皮甲比大牛的要轻薄,不太重压,不大影响行动快慢。
两人穿挂上皮甲,坐下放松,调息歇息。
孙汝雄那边带的三副甲,想必也穿上了。
准备是做足了,眼下也不知是否用得上,遇到的会否是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