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匆忙,队形却不乱,似结阵一般。
萧锋走在中间,左右前,三面各有两人,后面有三人,只将他护在中心。
步履匆匆,有人欢喜有人忧。
只有一人断手,除与他亲厚的两人之外,孙汝雄带来的几人心中在庆幸:
今夜的行动还算顺利,领头的这二人太过强悍!
不过,好在分工得当,自己此来,也多少起到了作用,多少有一份功劳。
黄裳在忖想:怎地未见假韦万胜那日手下的人?也有无伤、轻伤的,怎不派来?
孙汝雄可是见过的,他带去龙门山禹王祠的三名社员失踪了,此仇未报,黄河社给的甚么交代?
萧录事救了出来,看来敖广威也不敢杀了他,坏了利用他笼络河工社的大事。
难道崔公与我担心的,是多余了么?
边想边走,还有十余丈就可以上船,可以离开了。
他脚下一顿。
在前方左侧地上,暗光下,隐约多了一堆东西,来时并未见到。
那是甚么?
薛礼也看到了,他是走在最前的两人之一。
他扬手示意停下,众人将萧锋围得更密了些。
这边刚作出反应。
暗处即有箭矢破空飞来!
却不是射向人群,竟是射那堆东西。
“叮”地声响!
火星四溅,那堆东西“嘭”地烧腾了起来。
火势一起,黄裳也动,却是低身斜掠!
他本是断后者,是走在最末的三人,其中还有走得稍慢的断手那社员。
只见他伏低身形,绕到队伍的右侧。
如此一动,整个阵型的人便替他挡住了火光。
他轻呼道:“快走!右前方暗处!离火远些。”
十人结队的阵型偏离原来路径,加快移动。
除了薛礼,人人心中诧异:这柴四郎并非怕事胆怯之人,怎会如此躲藏?
“飕!飕!飕!”
暗处有数支箭矢射来!
这次可不再射它处。
“啊!啊!啊!”有三人惨呼,已中箭!
是在左侧的两人,最末的一人,居然全是腿部中箭。
射向最前两人的一支箭落了空。
被薛礼一刀劈落!
队形却顿时乱了!
腿受伤的人,跟不上未伤却仍在前行的人。
黄裳呼道:“未伤的人等受伤的!一齐走!阵型不能乱!”
他今夜的惊人表现,令他说的话很能起安定作用。
孙汝雄一面呼道:“回射!”一面摘弓取箭。
队形在聚拢,河工社好手旋即回射!
看不见对方的人,只能朝来箭方位盲射,能压制一点是一点。
边射边急行,又行出一丈。
“飕!飕!飕!”又有箭来!
这次薛礼出刀,劈落两箭!
不仅前面,连射向队形中部左侧的一箭也给挡了下来。
“啊!”后部又有一声惨叫!
那个断手的社员,腿部中箭,他今天很不走运。
敌人的攻法也十分奇怪,只射腿,不射要害,也并不激烈。
以黄裳薛礼目力,看那暗处敌人,影影绰绰,多有掩体,看不分明。
二人知道,对方只是要逼乱队形。
黄裳却决定要变一变。
他伏底身子,深吸一口气,开始疾奔。
却是向右侧,箭来的反方向,借着阵型的隔挡,他仍是在逃。
阵型继续前跑,但黄裳奔得快过倍蓰,很快阵型便遮蔽不住他了。
他身影一暴露,形势立刻大变!
“飕!飕!飕!飕!”
箭竟变得密如急蝗!
全部射向他!
反而射向九人队伍的箭停了。
原来敌人的目标只是他!
方才他一见火起,便暗叫:果然来了!
这才是他迅急躲到队伍右侧,隐藏身影的原因。
敌人暗处要射杀萧录事,根本不须多此一举,直接朝一堆人影中心射便是!
不是火攻,只是点亮,作用便是要看清人。
要从一群人影中认出谁,精准射杀。
既然对方不想射杀萧录事,甚至不想射杀人,更不射多人结怨。
这意味着他提出计划还在执行,河工社还要趁机维系,那还有谁是第二目标呢?
最有可能的,只有他这个营救计划人,更是横插一杠,摧毁原计划的人。
或许杀了他,且在他展示能力,将要成功之前,这场营救将更惊险,更艰巨。
黄河社再来拯救,可派另一心腹人,充当他后续的角色,继续他的计划。
他不清楚龙行云是否知晓,敖广威将如何向龙头汇报交代此事?
已经来不及多想。
这一片河滩之上,连个卵的遮掩物也寻不见。
看来,贼子伏杀选在此处,筹算已定,是决意要他埋骨此地!
他若还躲在队伍后,河工社只能增加伤亡,直到无法遮挡住他。
此刻,他一面急奔躲箭,仗着身法远过常人,早些奔出射程。
只要在射程内,无论他跳起或趴下,也会射成刺猬。
又一面反手挥刀,如泼风般在身后劈挡。
那九人队伍仍向前行,距河工社停船只有五六丈距离。
队伍中却冲出一人,提刀直向黄裳狂奔!
竟是薛礼!
他抛下了一群人,本与他无关的一群人。
要去救黄五!
那才是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
他有家有妻,有未竟之志,也是惜命之人。
此刻情急,不顾箭雨,不顾未知杀招,只想冲过去,救下身处险境的兄弟!
他很急!
追不上跑得比他快的黄五,却挥刀劈砍那些射向黄五的箭。
他虎目扫视箭雨,只盯住射下半身的那些箭,那是黄五尽管伏底身子,此时难以反手格挡的。
他将毕生之力拼出,刀似急电怒龙,一刀劈去,连断数箭!连劈数刀!
黄裳听得脚步声响,来箭骤减,侧头一瞥,心底一暖,薛大来了!
人在危难时,有人不顾危险来救,万分难得!多少人一生也得不到这样的救援。
他胆气一壮,豪情激起!
停步转身,蹲马站稳,缩小标靶范围,双手舞刀,劈挡上下来箭,
趁敌人换箭、攻势稍缓之隙轻呼一声:“薛大!用箭!”
薛大见他正面挥刀,还能分力呼喊,分心战术,心中也略略一宽。
若是用箭,便不能与黄五走得太近。
黄五才是敌人盯住的标靶,两人太近,吸引全部注目与攻势,挡箭可以,但此时反攻,不如分开。
他一边跑,一边收刀,一边摘弓,抽箭,一边回头看箭来处。
虽看得不甚分明,但有箭源方位,须露身射箭,也足够一试。
他也站定回身,筋脉伸涨,抬臂挽弓,拨弦射出一箭!
“飕!!”破风之声带着尖啸,凌厉无匹,连一管空气中也似带着怒杀!
“啊!”对面一声惨嚎,响彻夜空。
一名射手直贯飞出数丈,钉在地上。
这一箭之威,竟令对面箭势骤停。
这是即便假韦万胜的人在那边,也未曾见过的骇人箭杀。
这次薛礼用的是自己趁手的大黄弓!
全开三石的弓力,远强过前日所用那捡来的一石三的弓。
其实,连薛礼也未见过自己如此威势的一箭。
只因见到黄五被群敌射杀至此,如同自己被群殴欺压至极,甚至更怒不可遏,情急之下,含怒而发!
这全力一射,也耗力颇巨。
他疾速调息一周,气贯双臂,飞速拔箭张弓,竟又连射两箭。
“噼啪”弦震箭发,逆风呼啸怒飞,隐带风雷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