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水中杀

此时丑时刚过,才寅初时刻,天黑,水下也黑。

顾不得了。

黄裳左手持篙,顺着船身跳入水中,篙尖向上,怕误伤着薛礼。

一入水,便觉得水寒!

其实是他心寒,此时秋水尚未到深寒,何况他本身子强健,又水性精熟。

此时,身上的皮甲有些沉重,影响灵便,反有些累赘。

他定了定神,将身子蜷缩,人略向下沉,同时伸出右手在水中抓扒,希望捞到薛礼。

捞了一圈,却并未捞着。

但也未闻见血腥,看来此段无人受伤。

他又躲去船底,等待孙汝雄的火光。

若光亮照在水面,在船底可以避免暴露在光下,成为活靶。

若敌人伏杀,顶上有船,或可阻挡一些,至少不会如身在水中央那般,全无隔挡,杀得顺手。

薛礼在哪里?

这个今晚在那河滩冒死奔向自己,为自己劈箭射敌的兄长,可千万不能有事!

这个兄长虽然也智勇过人,但敌人处心积虑,在这暗黑水底埋伏下,只等落水人,这伏杀又岂是好躲过的?

是受自己拖累,兄长才过来这一趟。

他忽生悔意。

他也不禁想起了大前日一起去高祖庙拜神,此刻真需要高祖显灵保佑了!

旋即,又给自己打气,想这些作甚!?

此时正要振作精神,以我兄弟二人之力,总有法子,岂能便宜了这帮狗贼!

过了片刻,才有隐隐灯光照下。

他借着不大亮的光,四下张望一圈,随即闭眼。

水下毕竟不能久视,也不可能如陆上看得那般清晰。

这一眼未见着人影。

光太弱了,应是那船上灯笼扔在水上。

再过得片刻,身旁又有水波震荡涌动。

他忙睁眼,水面光亮又盛明了些,不知上面孙汝雄又把什么点燃了。

此人执行力确是不错。

他急忙又四下张望一圈。

这一望,却令他惊喜!

一丈多开外,敌人那艘船下也伏着一个人。

只一个人,很可能便是薛大!

看来,薛大也与自己想到一处了,也躲在船下。

只不过被逼或故意躲去了敌人那船,敌人更难想到!

可他为何不去水面呢?

不过,两船之下有几个人围成一圈,在水中游荡,提着长篙。

他又感到旁边水波涌动,睁眼一看,那只大铁锚不太快地沉了下来。

想是孙汝雄领着船工在一段一段地放绳,怕砸着水下的自己人。

他忽心念一动,将手中长篙伸向敌人船下的薛礼。

先急后慢。

急是因水下不能久待,且容易被敌人发现。

慢是接近薛礼须慢,莫被误会敌意。

而且伸去的是自己敲断的那一头,如此薛礼若看清后,便不会以为是敌人篙刺,而应急反应了。

一丈五的长篙,被敲断尾部后,还剩一丈三四长,伸过去竟然够不着。

也对,水下看距离本就不准。

他又向那边移了移,终于触及了。

慢慢地,那人抓住长篙,摇扯了几下,却并不跟着过来。

黄裳突然感到遍体生寒。

薛大这是怎么啦?

他忍住一气猛游过去的冲动,免得惊起水波,惊动敌人。

只慢慢地飘游过去。

尽管如此,下面的几人还是惊动了,水波震荡,向自己冲来。

他迅即加速游向薛礼。

到得近处一看,身体如坠冰窖。

薛礼背部钉着一只短篙,脚腿上缠着渔网,正在拿刀割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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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薛礼一掉下渭水,水中便有一只大渔网,正张开大口等着他。

缠住他的腿脚,即将他往水下拖拽。

他迅即缩身一团,再拔刀去割渔网。

水下黢黑,他割一下渔网,又举刀在身前划动,以防敌袭。

却并无人刺他。

他随即想到:敌人目标一直是黄五,掉落水中的却不是黄五。

这或许是敌人的第二计划,以自己作饵,诱黄五来救,故此不先扎刺自己,以免血多浮上,吓着黄五不敢下水。

这帮狗贼也是太小瞧黄五了!

他忙放心用力去割脚下的渔网……

很快被他割断,只剩下缠裹在腿上的,须细细去割,免伤着自己腿脚。

他忙双腿伸蹬,向水面急钻。

但水底的人怎能让他逃脱?

渔网一断,手中一轻,便有人来捉住他的腿,再向水底拖拽。

他挣脱不了,那便不止两三人了。

自家住汾水畔,自小玩水,水性不差。

大些习武,又修习鱼龙河图,归根到底,是要将整个身体内外的控制能力修炼到极限,而水性也是靠身体内外掌控自如,在水在陆,都是一个身子,自是容易水陆贯通。

只是水中阻力太大,也不似大地上,无处借力,又不知水底敌人数量及埋伏情形,令人更加莫测担忧。

想是敌人也见过他陆上的本事,估摸他水下力量,所以竟似有四五人来抓他。

他凭着腿的感知,挥刀砍杀那些手臂。

腿上的拖拽很快轻了些,凭借横刀入肉切骨的触感,应是砍断了两条手臂。

他一边挥砍,一边向上挣脱。

正觉得越来越松脱,忽地有两根尖锐刺腹!

他忙收腹,急将身子后摆,有皮甲护体,错过了这两刺,回手砍断了一根。

既然他砍了敌人手臂,已然见血,敌人自要出手伤他了,总不能让他逃了。

但后面的两刺,却只躲过了其一,躲不过其二,一根锐铁正自左背刺入。

他反手握住那根物什,应该类似船上黄五缴获的那一根长篙。

忙加力握紧,挥刀砍断,避免那篙继续深入。

背上被刺伤,又是在暗黑水下,他却不气馁,反生敌忾之怒!

双腿猛地挣脱抓腿的手,向上冲去。

仍陆续有篙跟随刺到,一触体,即被他拨走。

他更加急冲,无人再追上,他心中一喜,脑中却“轰”地一声。

脑袋撞上了船底。

震得他半晌才缓了过来。

一股气却被震散,深受重伤,有在水下耗斗,力气几乎全消,很有些虚弱,腿又被束裹,愈发沉重,他游不动了。

只慢慢地去割那缠裹腿脚的渔网。

有一根棍杆慢慢伸过来,似是黄五弄断的那根。

他抓住摇了摇,轻轻拽了拽,又去割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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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情景,黄裳忍住一阵透心透体的寒意,强打精神,拖着薛礼向外游。

向那河面火光之外游去,以免被火烧着。

刚到火光下,水下四人已经赶到,举篙刺来。

黄裳拖着一人,以长篙相格,震开两支,出手拨开一支,却终究未能躲过第四支。

他也被长篙刺体,且透过了皮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