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取出一小块金饼,道:“拿去。”
如此,他手中还剩一百七十贯,若照之前一百九十贯减去三十五贯诊金,只可余一百五十五贯。
龙灵儿还是付出了二百贯,孟诜只得了三十贯,他则多了十五贯。
孟诜接过,抓在手中,喜道:“你这计算也可谓妙哉!
龙三娘果然如你所料,不在乎这十贯。
我得了她亲手交予的金块,你多得了船钱,又省了诊金。
如今,你既然不得人心,身子伤损,斤斤计较钱财,又将要娶妻,
龙三娘由此对你失望,那两个世家子对你的忌恨,得以解除,你得保全。
只是苦了你自己,龙三娘对你生气看似真的,你不痛惜么?”
黄裳笑道:“何须近得?远观也即是得!”
他并未告知孟诜,不是两人,而是三人一台戏,龙三娘也参与了演出。
只说被武将世家的薛十三郎忌恨,自己有伤,请他襄助,以此避祸自保。
如此已足够合情合理,也免得将龙三娘牵扯进来,万一孟诜不小心说出去,于龙三娘名声有损。
孟诜听他复述自己的话,哈哈一笑,又问道:
“若是柳九郎回去将话传到你的芊娘家中,你也不惊么?”
黄裳笑道:“我既已全无威胁,他何须多话,落得一个风度,岂不更好?
便是那薛东翔要辗转传话,我也不惧。
他若说这人心、身子、计较这三点,都将被相反的事实打脸,更显得他是因嫉生恨,人品卑劣。
不过,你也见他在龙三娘当面,还是收敛的。”
孟诜道:“你真比我小?怎地如此老谋深算?”
黄裳笑道:“我说也是天性,你信么?”
孟诜笑道:“信!便如我,天赋异禀!”
黄裳一指薛礼道:“天赋异禀么,还须加他一个!”
孟诜大笑,黄裳薛礼有伤,却不能大笑,心中也是畅快。
龙灵儿来这一趟,将黄裳心中的阴霾驱散了不少。
只须先处理一事,之后便可以送薛礼回家了,然后……
他正想着,见孟诜望向自己身后,眼中放光。
他回头一看,是萧锋带着金娘子下船过来了,正好。
萧锋夫妇劫后重逢,两人容光焕发,萧锋本仪表堂堂,此时更显气势十足,金娘子则是更添娇娆,艳光夺目,难怪孟诜又看迷了。
两人走到近前,开口便谢。
尤其是萧锋,听了娘子述说黄裳的种种行径,见到娘子安置在如此上好的船只上,被照拂得十分妥帖,待黄裳更多了几分信重敬意。
黄裳也不谦辞,只道:“见着二位如此,也便不枉这几日奔波!”
金娘子曼声道:“黄五郎侠肝义胆,救回萧郎的大恩,令萧郎与妾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这声音娇媚,听得孟诜又添几分迷色。
黄裳笑而不语,心道:此话怕是萧锋教她说的吧,不知如何感激,不感激便是了,问我作甚?
金娘子低眸睨了一眼他有些隆起的腹部,又道:
“连累黄五郎受伤,尤其过意不去,那诊金,妾回去便叫人送过来,另奉上百贯酬谢,聊表心意!”
黄裳笑道:“何须如此?听萧录事说过,须回家变卖田产,那岂不成了我挟恩破家么?”
金娘子道:“黄五郎言重了,救得萧郎的人,一切钱财皆是小事!
可惜家贫,也只能拿出这些,聊表心意,万望莫要嫌弃。”
黄裳摇头道:“这钱,我是决计不能收的。”
金娘子又道:“其实,也不必变卖田产。方才我与萧郎商议过了,我新罗的堂兄有钱,他如今正在蒲州,我可向他借些,便够了。”
黄裳想起她在龙门山说起过,七月下旬,她新罗国的堂兄来探亲,出借百贯多也很轻松似的,竟然身携如此巨财,却为何来看她?
黄裳不禁好奇,问道:“令兄自新罗远来河东,是做何营生?怎会身携巨财?”
金娘子道:“堂兄说是经营些盐铁买卖,还有古玩字画之类。”
黄裳道:“盐铁,加古玩字画,令兄还真是雅俗共赏啊。”
金娘子道:“堂兄本事不小,若是早些见着,我也不至于流落长安。”
她自觉失言,又补充道:“不过,也无缘遇见萧郎!”
黄裳忖道:看来,她与堂兄失散过,其中似有故事,但也不便多问妇人私事。
未料到她竟能筹到百贯!
自己是须要钱的,建庙、求亲,都缺钱,加上这百贯也不够。
但若收下,钱是安然落袋了,却不好展开接下来的计划了。
虽然这些计划,风险莫测,收益不定,但以龙行云的手笔,应远超这百贯。
自己要不要等等,再搏一搏。
但我若不收,同样也不便展开计划。
以萧锋的心思,见我居然拒绝百贯,必会担心我动机不纯,甚至怀疑我觊觎他的绝色娘子,也不一定。
而且,方才孙汝雄萧烈必已告知他黄河运社的龙灵儿来了,他在舱中也可望见我与龙灵儿相熟,更会怀疑。
自己将龙灵儿气走,那一出戏,实际上还有一个目标观众,便是这萧锋。
“黄五郎不必顾虑!能识得你这等人物,是萧锋的荣幸,但若有事,萧锋个人甘愿驱驰。”
萧锋开口了,果然他见黄裳连百贯都不收,又起担心,又重提他公私分明的原则了。
看来须要向他全面梳理一遍我的动机了。
黄裳念头急转,哈哈笑道:“我与金娘子、孙录事遇见,被渭水社偷袭,险些遭遇不测,本便是同仇敌忾。
借柴家堡、清河崔公的势,与黄河社周旋,谈得黄河社襄助,也是为着义与仇两个字。
之后与孙虞侯几人一起去救萧录事,确是义气当头,年轻气盛。
但也是我将敌人估计得太弱了,若知有那等凶险,或许便不敢去了。哈哈哈……
如今至此,酬谢甚么的,先放一边,我只想报得此仇,若是萧录事愿意襄助,便是最好的酬谢!”
“渭水运社,是我萧锋,也是我河工社的仇敌,自当与黄五郎同仇敌忾!”萧锋表态道,
但又谨慎问了一句,“不知黄五郎的报仇是如何筹算?须要我等如何进行?”
黄裳不答反问:“以萧录事之计,当如何报仇反击?”
萧锋道:“自是要渭水社赔偿,付清拖欠工钱,交出凶手,付出相应的代价。”
黄裳一拍大腿,道:“说得正是!我也是要他赔偿,交出凶手,付出相应的代价!”
果然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