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妙的是,万一……万一阿微被他骗了,那我……
绝不可行此引狼入室的蠢事!
先抬出先生来压一压。
“休要拿此说笑!王十二娘是先生的掌上明珠,你等到底是去治病,还是去气病先生。”仲长潜道。
黄裳却嬉笑道:“孟兄如许人才,或许能得王十二娘青睐,甚至先生也看上了呢?岂不两全其美。”
仲长潜听了这一句,恨不能起身封住他的嘴,用力抽他。
口中却道:“那也不可存此心而去!令我愧对先生。”
黄裳又道:“你若为先生招得东床快婿,他只会谢你,何愧之有!”
仲长潜气得心中一窒,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道:“先生怎舍得王十二娘远嫁他乡!她五个阿姊,三个在龙门,另两个也未出河东。”
黄裳又道:“孟兄又何尝不能入赘我河东呢?”
孟诜面色发光,却道:“非也,我志在长安,必将携妻久居京都。”
又问黄裳,这先生是何人?两人在一旁说着。
仲长潜心道:帝都有何了不起?怎地说得已稳操胜券似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不过,京都那般繁华,阿微……她会不会也想去呢?
“那更不可存有他心,切不可伤了先生的心。”仲长潜面色一沉,打断道。
黄裳笑道:“仲长虽一向维护先生,今日却好似有些过了,怎地?莫非你也有意王十二娘?”
他想起了前几日晚上,仲长去取酒瓮,随着王十二娘抱琴回来的那一幕,虽然表面平静,却似有着暗流微波。
仲长潜心中汹涌,尽量克制面上表情,故作冷淡地道:
“休要胡说!王十二娘是家主爱女,我只是敬爱先生,多顺些先生心意而已。”
他这一份小小心思,只默默守住,藏在心底最深处,从不敢透露。
家仆之子,觊觎主人之女,更何况是那般品貌的少女!
说出去,只是痴心妄想而已!
哪怕是亲如黄五、薛大,他也不敢告知。
尤其是黄五,万一口不关风,谈笑间说给阿微或先生听到,那岂不是绝了自己在河渚的立身之根。
黄裳又道:“我可从未听仲长说起中意哪家小娘子,你是还未长大,还是存了甚么心思?
说出来,我与薛大久历阵仗,可为你参谋。”
仲长潜仍是平静地道:“不如你有福,阿嫂只这一个芊娘,被你得了,黄五你要惜福!”
黄裳道:“你真中意芊娘那样的么?你这性子也不合啊!”
仲长潜又反攻道:“若是中意,你待怎地?退出让我么?”
“胡说些甚!芊娘岂是你等让来让去的么?仲长你平日不是这样的。”柳英环道。
她端着一碗菌菇汤走出了厨间,一时汤鲜扑鼻。
仲长潜忙起身,去搬出饭案,好让阿嫂放下汤碗。
一边解释道:“与黄五说笑而已,谁要他说笑不分轻重。
先生风疾不轻,我要请医师出诊,他却东拉西扯。
不与他说了,我来帮阿嫂端菜。”
藉此,脱离了谈话,走来奔去。
很快将白菘、芜菁、莴苣、荠菜,几样清新园蔬端上案,又端来一大盘麂肉、一大盘野牛肉。
各种香气四溢,将这窑洞灌得满满的。
黄裳见到野牛肉,想起早上听到的怪事,说给薛大仲长听,两人也奇怪,也同意尽快再去那山上山下看看。
柳英环重新清洗了碗筷,为每人上了小汤碗,又为每人盛上一碗黍米粥。
笑道:“薛大黄五须养伤,不如一起吃粥算了。”
黄裳嚷道:“我要吃三碗,阿嫂煮熬的米粥最香了。”
孟诜看这黍米粥的面上浮起一层金黄色的米皮,喜道:
“河东的黍米好,此物养身,薛兄黄五郎可逐渐多用些,利于伤好。”
仲长潜心道:这还用你说?
孟诜一面吃,一面称赞,却仍是各样菜均吃一些。
柳英环见他吃得欢,心中安慰了些:这已是家中拿得出手的存货了。
好在自己常年只做些蔬菜野味,专精于此,外人也能吃个口味新鲜。
黄裳更是知趣地劝孟诜与仲长潜敞开吃,一点也不剩。
五人用过餐,仲长潜抢着去洗碗筷,黄裳向孟诜使了个颜色。
孟诜又道:“薛兄须多散散热,有时也可出窑洞外住住,利于降温。”
黄裳接话道:“正好还有两艘船尚未卖掉,此时又未到寒天,正好薛大与阿嫂过去透透气。”
薛礼看娘子,见她轻轻颔首,便道:“那便过去住两天吧。”
黄裳得意,朝薛礼戏笑:这事也给你办成了。
夫妻二人收拾了一下,带上些应用物件,等仲长潜背上薛礼,走出了窑洞。
仲长潜一声长啸,一只游隼应声冲下,在头上盘旋。
正是柴瑶光送的那只“闪蓝”大隼。
仲长潜道:“过了这几日,想你或有信递出,便带了过来。”
黄裳摇头,只道:“一时也无甚信可递。”
他心想:这几日可无甚好事,说自己受伤了么?崔公提醒过的,自己也夸了口。
也未得知更多崔公关注的大事,有些线索,还须伺机跟进。
如今这头有事,又行动不便,若问崔公那头事情进展如何,也难以介入。
只能再等等了。
心头火起,更加痛恨那杀伤自己与薛大的幕后黑手!想着快些赶去黄河社追问。
仲长潜道:“等下我教你训他,你带在身边,若有急事也可快些传讯。
我这几日与他更熟了,却发现我带着也无甚用。”
黄裳喜道:“如此甚好!”
有这大隼,可千里传讯,芊娘见了也会惊喜!
便去看逗那“闪蓝”,孟诜也看着好奇,一边问来历,一边也去逗玩。
仲长潜这才低声问背上的薛礼:“这孟医师真是好色狂徒么?”
薛礼想了想,道:“他确是不收敛性情,名曰:顺天性以养生。
但见他也只流于表面,或许不至于太过。
他迷于钱财,诊金收得贵,却也能还价,还主动让了五贯。
他着迷于龙灵儿与金娘子,除了一饱眼福之外,却也无甚纠缠,金娘子夫君不喜,他也便自觉避开。”
仲长潜听了,心下稍安,但仍是不想带他回家诊治。
不想因此生变,令自己的那一分痴心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