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的眸光流转，轻笑着给白钰一个甜美的脸孔，拳头猛然出力。
肋骨仿佛被打断。
一瞬间，心脏剧烈收缩，呼吸受阻，刺痛的感觉传来。
白钰受激，弓着身子跪在地上。歪着脑袋，看向出拳的小语，她的脸庞依旧是清纯无害的模样，笑容仿佛清晨的阳光。
有一瞬间，白钰恍惚她的笑容是刀面反射的光芒，俯视看他的视线像一把刺向他的剑——没有感情。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
“你最近表现太活跃了。记好你的角色，在你的实验室好好呆着，好好看着，然后反馈给我。”言语笑着拎起白钰的脖子。
白钰像一只小鸡崽子，任她宰割。
“你还记得，你的任务是什么吗？”小语语气温和，大拇指摁向喉结下方的一处，这里是环状软骨，对支撑呼吸道、保持呼吸顺畅非常重要。
现在此处的力道已经让白钰感觉呼吸困难。
白钰失神地看着小语，“任务”两个字在大脑中的链接只有【长生】二字。
“长……生。”白钰从胸腔里憋出两个字。
言语的目光在白钰脸上扫两眼，堆出一个饱满的微笑，松开了手，“哎呀，原来知道啊。”
言语双手合十，弯腰曲背，对地上的白钰说，“你的那个客人呢，我会帮你解决。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她蹲下身，拎起白钰的左手，“千万别脏了你的手。手不好用了，你好不容易来的异能就废了。”
言语坐在地上，看着小语起身离开，钻进他被驱逐的机器人管道，再也没出来。
东方的地平线下漏出一点光芒，只浅浅照耀天边那一线地方。
头顶的天空依旧是一片黑暗。
白钰坐在地上缓了很久，脑袋还是呆呆的。发昏冒浆的大脑里只有一句：小语很强，不会受欺负。
白钰拖着疼痛的身躯缓缓去往生物实验室，见到回来的江晖。
“你怎么了？”江晖看向白钰捂着胸口的手。
白钰低头，注意到自己的手暴露了自己的短处，放下手，深呼吸，重新启动大脑。
“我打听到了，小语他们5人早上7点出发从学校出发，去“神殿”坐舰机，从基地西南方直接去往黑暗森林，这是他们的投放坐标。”
江晖展示坐标：39.23.47；98.37.46。
白钰记住数字，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不准备跟去？”江晖非常惊讶，“我以为你特意叫我打听，又忙前忙后，是想偷偷跟过去呢。”他俯下身看白钰沉默的脸庞。
白钰转过身，努力表现自己没有事。
他还能怎么做？
小语已经明确他在碍事了。
而且，显然他手头的“任务”对小语更重要。
说起来，为什么游戏系统给他的任务与小语问他的是同一个？
难道小语与他是同一个任务？
白钰追问江晖，“游戏系统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江晖：“什么？”
“你的任务。”白钰目光灼灼，“你的任务不会是我吧。”所以一直呆在他身边。
江晖伸起双手示弱，“喂，你不能这样啊，这可不厚道。任务是私密的东西，不能让你知道。你自己想想，我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白钰沉眸，盯着江晖的动作，手摸上了身上的小药瓶。
他将“流氓病毒”繁殖了一瓶，心中迅速计算时间：江晖67Kg的重量病毒的腐蚀速度。考虑到骨头无机物多一些，且骨头占15%-20%，粗略一些，直接2倍的时间。
最后考虑容错率，再加上20%。
很快得出答案：18分钟，这个人可以一点渣渣都不剩。
他唯一麻烦的是如何处理掉江晖体积大小的流氓病毒。放隔离箱子高温消杀，麻烦一些，但是安全一些。
没有人愿意动一个焚烧炉般的烤箱。
心中有计划，白钰看江晖的眼神犹如实质。
“你疯啦！我是你兄弟！”江晖一步步退后，却又忍不住大叫，“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白钰很理智：“我是不清楚你如何明面上的手脚。但我清楚你一定背后放箭了。”
他摸上旁边的手术刀，吸引江晖的注意力，准备另一只手泼毒液。
“游戏里，我明明放了足够的麻醉剂，但还是有人清醒。这期间你过来的时间是最多的。”
江晖大叫，“那个凌霄也来很多次啊！”
“他巴不得这里都是死人。”
凌霄公子的研究方向是【异能对身体的生理影响】，再细致一点就是【异能对身体的病理性影响】。
能观察到最突出的病理性，最合适的研究对象就是身怀异能的死者。
所以他的研究方法从一开始就定的是死人解剖。
巴不得学校里天天死人，他可以去挑挑拣拣拿去做实验。
“还有小语。我暂时放在你那里，转头就出现在田优家中，被他放进了瓮棺中。”
单这两件，江晖的嫌疑便很难洗清。
江晖不住地后退，眼睛时不时看向白钰的手术刀。慌忙打开自己的端脑，用自己的稽查队专家身份打开实验室。
然而实验室大门丝毫未对。
“启明星a68号！打开实验室！”江晖冲实验室大门扫描仪喊话，匆匆解释安抚白钰，“不是我。真不是我。我不知道小语会遭遇不测。”
白钰盯着江晖，房间已经被他切断了联系，只授权他一人。他可以随时动手，左手却忽然震颤。
又来了。
白钰心里咯噔一声，悄悄藏好毒药。将手插进口袋里。
“我从没想害过你。我把你当救命恩人。”江晖自省，“我知道我之前说的话，是我不对。是我充当圣人，但我从没想过害你。”
白钰盯着他，拿自己的光脑远程对准扫描仪，门自动打开。
江晖看一眼门，又看一眼白钰，慌忙跑回去。
门关闭。
白钰全身止不住痉挛。痒，很痒。
胸口的痛与全身的麻痒混杂，身体不知作何反应。挠，挠不到；呼吸重了，还能牵扯住胸口的疼；渴望着，却一直无法被满足——这种无法被满足的疏解感。
在一阵阵的麻痒中，白钰发现胸口的疼痛反而是那么真实，甚至是愉悦。
疼痛与快感的界限似乎没有那么明显的分界。
白钰不自觉大口呼吸，牵扯出胸口的疼痛抵抗无法被纾解的麻痒。
当疼痛放大，负面情绪也跟着被放大。
虚无、淡漠，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在这个游戏里，他也只是一个底层人员。多他一个不多，少了一个也干净……白钰忍不住哭泣。
沧海一粟的渺小包围着他，没钱没势，毫无力量……白钰陷入黑暗的回忆。
他想起小语被放入瓮棺中，想起小语被人抱走做实验，想起长大后的小语弃他如弊帚。恍惚间他还看见小语惨死的模样。
白钰捂着头，“呜呜”哭泣，他是个废人，废物，没用的东西，他应该结束自己……冲动之下，白钰直接拿起手边的手术刀对着手臂就是一下。
“你有来自王军的视频通话。”
白钰不理会，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手腕上淌下的血。
缓缓流淌的血液仿佛带走了他心中的负面情绪，他在疼痛中找到了赴死的平静。
死，这个意识在这一刻有了温度。
“你有来自王军的视频通话。”端脑再次提醒。
白钰看了一眼，继续将视线放在了自己的血液上。
原先折磨他的麻痒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纾解。
“你有一条来自言语的消息。”
白钰抬头，点开信息：老实干活，别惹事！
白钰呆愣了一会儿，低头盯着自己的左手，猛然惊醒。去医药箱里找“止血凝”的露剂，在伤口上挤一层凝露，表皮层迅速凝结增生，阻挡血液渗透。
过程中有一些灼热感。
细胞一生分裂增生的的次数是有限的，止血凝的原理便是刺激自身细胞快速分裂增生，从而达到止血的目的。
白钰将自己的血液全部用吸纸吸走，拿出酒精倒在地上，点火焚烧。
凡是可能沾血的地方，都被酒精焚烧一遍。
为了防止被发现，他扫视这些悬浮移动舱里的玩家。这些人即使只是躺在这里的虫子，也可能给他带来隐患。
白钰查看麻醉指数，又看一遍最健康的几人，给最健康的几名玩家直接打一剂满满的针剂，送他们死亡。
麻醉指数高一些，被安排进王虎实验室。
他给导师发消息，“老师，有一批实验品已经成熟，需不需要做实验？”
导师直接发来视频，巡视房间里的实验品。“那些是什么？”目光看向角落里的悬浮移动舱。
“那些是死亡的实验品。这批实验品都是安保队送过来的玩家，精神有些问题，死亡比较高，达到30%-40%。但他们也很特殊。他们都坚持自己是玩家，可能是患有相同的精神病。这种特征太少了。所以，有一批达到实验条件的实验品，立即找你汇报。”白钰耐心解释。
王虎点头，视线在漫着寒气的实验室转一圈，毫不在意，“安保队还会送来这种玩家精神病。不用担心报废率。手还好吗？”
白钰点头。
“你离开实验室已经一周了。呆在材料室做不了事。你今天过来吧，先看。后面跟着做。这几天辛苦些，只要实验品达到稳定濒死条件，立即实验。我手头还有些事，你先准备仪器。”
白钰垂眉敛目，恭恭敬敬听着王虎的安排。
挂断电话，白钰打开实验室大门，带着13个移动舱去往实验室。
“小白！”江晖一直蹲在门边，看到白钰立即起身，“你还好吗？”
注意到移动舱，“这些是……”
白钰看他一眼，带着移动舱离开。
“你有没有事？你手还好吗？”江晖跟在白钰旁边追问。
白钰奇怪地扭头看江晖。
白钰看一眼周围确认没人，小声道，“你什么时候杀人的时候会停下来？要么是因为小语，要么是你身体出问题，没把握杀死对方。小语不在，只能是你。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毒瘾。
第一次还好，满地打滚咬牙坚持就可以，第二次遇到点事就不行了。
日后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一旦遇到在意的事就容易像今天这样。
白钰清楚自己要什么。
“我知道你不接我电话，我立即找小语说你胡来。是不是有用？”江晖笑嘻嘻邀功。
白钰这次是真惊讶。
江晖作为稽查部专家，是冒险部的上级，能找到小语的通讯方式。而且此人还知道刺激小语来“挟持”白钰。
“虽然我不清楚现在的小语对你是什么关系，但我知道你对小语是什么感情。她说话，肯定有用。”
白钰很确信，江晖悄悄使用过异能【时光回溯】，想来江晖隐瞒了这个异能还有查看过去某个节点某人某地发生的事情。
这人聪明，偶尔很有用。白钰暂时放下了对江晖的杀意。
江晖悄悄拿出一根针管，“拿着，对你有用。”
白钰拒绝，“我不吸毒。”
江晖笑，“这不是毒，是身体激素，5-羟色胺。有它在，还需要什么毒？”
吸毒带来欢愉的过程就是刺激身体分泌生理激素，且会持续刺激。
但如果抽掉毒这个“中间商”，直接注射激素呢？
身体激素本就是身体已有的东西，不会上瘾。
5-羟色胺就是一种情绪调节剂，类似于多巴胺，会让人觉得更乐观、更轻松。一步到位让身体愉悦，不需要毒。
白钰拒绝。
“这个不像肾上腺素那么猛、也不像多巴胺容易依赖，酮睪素太暴躁了……我特意选的这个，只是调节剂，帮助身体调动这些激素让你开心，只是辅助作用，但是很安全，对你肯定有用。”
白钰再次摆手。他知道该怎么做。
江晖看向后面的悬浮移动舱，棺材的视觉效果非常强。
这里躺着的都是玩家。身体不是他们的，但是精神却是真实的玩家。
一旦死亡，便是真正的死亡。
“你说的不用，是用他们？”江晖惊疑，迟疑半天，小心劝诫，“咱不能太变态啊。”
“你不变态，你离开。”白钰回怼。
他很清楚，他的作用：探索【长生】实验秘诀，完成任务。
“小白……”江晖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张嘴。今天两次劝说已经闹得关系崩溃的程度，实在无法第三次劝说。
他只能看着白钰一个个送悬浮舱下去，带他们入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