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诱惑的科学
- (英)杰克·刘易斯
- 2276字
- 2023-11-28 14:27:41
迷雾中的容颜
人类行为中导致彼此堕落的行为非常普遍,七宗罪无非是这些行为中7种最极端的表现而已。如果每个人都能抵御这7种诱惑,社交摩擦一定会更少,合作会更多,就能实现多赢局面。问题在于,人类的本性就是喜欢凭喜好改变规则。一定规模群体中总是有某些人,试图去挑战欺瞒社会体系。然而,只要人们相信,打破规则最终会得不偿失,对僭越者的惩罚也足够严厉的话,那些以身试法的人数自然会降至最低。当需要大规模推行某些行为准则时,神的概念就出现了。据可靠观点来看[6],相信上帝或其他神灵[7]是类似于我们这类生物所不可避免的。鉴于大脑中的某些基本机制能够使我们感知,理解甚至预测周围世界即将发生的事件,那么相信超自然力量也就不可避免了。后见之明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大脑最重要的机制是容量无限,能够注意到外界事物的各种模块,其运行机制如下:大脑在感知到信息时会同步确认信息模块,并利用这些模块进行预测,并随之升级内部模型,以判断其预期是否与现实相符。当发现预期与内部模型不符时,大脑就会宕机,升级自己的内部模型,理解世界的运转方式,修正大脑机制,使得下一轮预测可以运转得更有效。反过来,如果现实与大脑内部预测模式吻合的话,内部的特定模式就会再次得以强化。这些信息模块锁定和预测机制能帮助我们预见未来。并不是依靠什么千里眼之类的超自然感官,而是通过更有效地锁定信息,从而提升对即将发生事情的预测能力。
我们来看几个例子。信息可以在不同的时间范围内传递,可以是几秒,也可以是几天。例如,假设你正打算安全渡河,你远远地观察河流表面的波纹,觉得某处比较浅,可以安全渡过。如果你一路走过去,却发现自己从远处观察到的河流表面并不是合适的渡河点(水并不浅,只不过是涡流),那么下次你看到这样的波纹就会自动忽略了。反之,如果你发现河面下真有石头可以踩着过河,你就知道自己之前对波纹的预测是准确的,那么下次这样信息还会发挥作用。
长时间内的信息传递是由一系列事件组成的。如果A事件总会伴随着发生B事件和C事件,那么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当A事件发生时,提前准备好应对C事件。例如,A事件是老天爷下起了倾盆大雨,B事件是全身都被淋湿了,那么C事件就是几天后生病了。我们大脑对于世界如何运转的内部机制就是,当A事件临近——天空中黑云压顶时——我们就能够预见到未来,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赶快避开B事件(被淋得浑身湿透),以降低C事件(生病)发生的可能性。
我们感知世界的能力包括了无数的预期,例如接下来可能会看到、听到、触摸到、闻到和品尝到什么,无论在怎样的环境下,我们都在其中投入时间,并对其进行全方位感知。理解世界运转的内部头脑机制随着经历而不断得以打磨。对孩子而言,这个世界充满了惊奇。但成年后,我们却对大多数事物见惯不怪。之所以在成年后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我们的大脑已经有了丰富的经历,而在童年时期,这些内部机制还在运转。本质上,我们的大脑非常精妙地衍生出了这样的生物机制:对最小的惊奇不为所动。[8]最终大脑就变得擅长预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了,但这一机制并不完善,常常也会出现预警。
我们内部机制倾向于去归纳总结在什么地方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例如,大脑中有特定区域是专门处理人脸的;这就使得我们具有一种厉害的能力,即便十几年没见,我们也能立刻就认出某人。但这也会让我们容易在他们不在的时候看到他们的脸。比如将头顶上随意飘过的云看成是一张张人脸,就是这一情形的最好说明。在毫无意义的感知信息中辨识出有意义的模块,通常是没什么坏处的,我们辨认信息模块的倾向在今天仍然持续着。毕竟如果某种经历会导致我们祖先灭亡的话,这种倾向也很快就会从我们人类行为中消失。重点就是,除非某个感知失误是致命的,或至少因为某种原因严格受限,无法将这一基因传给下一代,那么这种对世界无害的误读也不会改变。毕竟没有人会因为在云中看到龙的形象而丧命。
让人相信超自然力量的第二个机制在于,我们高度社会化的大脑使我们倾向于为非人类的事物找到代理。我们强烈倾向于与非人类的动物,甚至是无生命的物体发生联系,就好像它们都是和人相似的代理物。许多人会与自己的宠物交谈,即便金鱼、小猫、马的大脑并不像人类一样,具备掌控语言的特定区域;也就是说,这些宠物并不明白我们说的话。在青春期,我和许多朋友都会给自己的车取个昵称。我们会和这些机械交谈,在寒冷天气无法发动旧车子时,大声呼叫车子的名字。这些将事物拟人的例子并不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任何损害。如果要说有什么影响的话,这些和我们的车子闹着玩儿的、单向的对话会给我们带来一丝舒适感,给我们制造了一种幻觉,似乎可以对身处的环境施加某种影响,而事实上不过是在浪费时间罢了。由于并不会带来明显的害处,汽车和宠物的主人会继续从这些“控制的幻觉”中获得情感满足。就像对身体无害的打嗝。
这样的倾向甚至还会导致对几何物体赋予拟人的代理,只要这些物体能够以有意义的方式移动。20世纪40年代有一个很经典的研究,向人们展示了这样一个漫画:一个大三角形慢慢变出一个小三角形和圆。这两个小图形以非常快的速度从大图形上脱离。观察者在描述这个场景时,仿佛这些几何图形都有自己的想法、感觉和意图,给图形赋予了拟人的特点,下面就是最典型的描述:“大三角形是个霸王,他拎起了小三角和圆,小图形们很害怕,但很快就想出了办法去欺骗大三角,然后趁势逃离。”
人类要是不能辨识有意义的模型,或是时时刻刻赋予物体拟人的形象,那么迪士尼公司和皮克斯动画工厂早就破产倒闭了。我们大脑中有一块区域专门理解和阐释人类的互动,而我们经常会错误地将这些阐释用于非人类的现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