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高考试题出乎意料的简单,白桦觉得容易,万千其他考生也觉得很容易,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出现那么多的失误,也许是垒沙筑塔,根基不牢就避免不了坍塌的命运。
志愿填报完,白桦再没理由不回家,等待分数的日子里,白桦每天读《简爱》,好像是高一的时候,一次在校门口看见卖旧书的书摊,她花3块钱捡了本《红与黑》,反反复复读了很多遍,如同干渴的荒原终于逢了雨露,她荒芜的内心自此爱上了外国名著,《巴黎圣母院》、《呼啸山庄》、《牛虻》,这些是她能找到的旧书,她看见简爱的抗争,和埃斯梅拉达一起奔逃在巴黎的巷子里,与凯瑟琳一起经受欲望和良知的撕扯,为牛氓的伤逝痛哭流涕,她与书中的人同悲同喜,是书中的他们和她们陪伴她走过了高中三年的岁月。人生中总有那么一本书,你第一次读到它,它给了你震撼,给了你从未想象过的人生体验,对于白桦来说,那本书叫《曼哈顿的中国女人》,白桦是从亲戚家的书柜里发现它的,她顿时被吸引,陷入一种无所知的浪漫主义情绪,即使书中的具体情节她早已模糊,但当时那种阅读后产生的感情,那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深深击中了她的内心。在学校时她也读过一些室友带来的据说时下流行的校园书籍,好像叫《花季雨季》,她却不怎么读得进去,那些发生在新经济大潮下的故事并不合她的口味,她感觉不到阅读的欲望,也难以理解为何别人喜欢它。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白文景破天荒的喝了酒没有闹,“思想教育课”也只有一句“给你爸争气了”,就把她打发了,她惊讶极了。即使初中升高中时全县大统考,她拿到了全乡第一名以及全县第三名的成绩也没能让白文景给个好脸色,她内心欢喜雀跃,终于、终于可以自由了!
两个多月的假期里,她收到过一封林朝寄来的信,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她的地址,信里说他很开心和她继续在一所学校里,说了他的专业,说希望她和他能保持联系,白文景问了问谁的信,干啥的,就没再多说什么了,白桦把信夹在笔记本里,写了一篇日记,她也渴望来自异性的爱慕,似乎这是自己也还不错的一种证明。
在赶了五个大集,菜园中的西红柿和黄瓜相继罢园后,夏天慢慢过去了,这两个多月里她努力的喂猪,希望他们快快长,长得壮壮的,赶在八月底出栏能卖个好价钱。
五千块的学费对农村人来说还是很高昂的,所幸有助学贷款,白桦带走了一千块巨款作为一学期的生活费。读初中时她的生活费是一周五块钱,高中时花费多了,一周要二十块钱,现在读大学了,除了吃饭还要买一些生活必备品,白桦按照一周一百块钱做了估计,听说大学生都可以兼职,她的历史老师就说过,她的小叔子读大学都是自己打工赚钱的,白桦觉得她也做得到,甚至深深的渴望开始这新生的一切,她不怕苦也不怕累,她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劲儿。
她幻想着大学里自由的空气,幻想着自己会像孙兰香一样,在知识的海洋里畅游,也许会遇见一个志同道合的男孩子,和她并肩走在校园里,探讨未来科研的方向,那时的她一定也是穿着白衬衫和天蓝色的牛仔裤。白桦报考的院校是一所老牌航天特色学校,老师按照历年录取分数线从高到低给她选了自动化专业,按照老师的说法是,“据说是个‘万金油’,报考的人多,分数高,肯定错不了!”
先到县城搭乘长途客运汽车,然后到H市再转公交,就可以到学校了,白桦背着一个双肩包,再拉着一个梁芝特意去县城买的拉杆包,里面装着几套换洗衣物,就一个人踏上了行程。走进客运站的售票大厅,她在窗口那里买了一张去H市的车票。
上车后把行李放好坐下来,她闭着眼睛准备一路睡过去。听到旁边一个男孩子在和她旁边座位的人说话,“大叔,换个座呗,我座位在前面,碰着我同学了,您给行个方便呗”,然后是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有人在她旁边坐下来,清澈的皂角气息一下子塞了满口鼻,“嗨,白桦,别睡了,刚才就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