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陛下比先帝还难伺候,从前她只要安心守在边塞,现在不仅要守边境,还要当个‘太监’。
皇帝手里有一支神秘的军队叫探花。这里面的人忠于陛下,也只有陛下见过。按理说探花之间是不允许见面,若是密旨内容冲突,你死我活也在所难免。
姜罗衣扫了人群一圈,忽然扫到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身上。那人讪讪一笑,冲他们拱手作揖。
“东阳王的人也来了。”姜罗衣回头,“殿下难道不想想将来吗?”
“赤黄之气出自赛北,真的来自太卜之口?”
“嗯。”她没骗人,这句话的确出自太卜。只不过是有人塞了钱之后才出这话。
“是陛下的意思?”
塞钱的人的确是陛下。
“孤看不懂。”
她也看不懂。朝局已经够乱了,陛下此行只会让朝局更加混乱,他到底图什么?!
“孤乏了。”
姜罗衣:“送公主殿下歇息。在张侯爷未到之前,除了我和世子爷,谁都不能见殿下。”
“是。”
姜罗衣握住阿木的手腕,将不情不愿的人带到无人的角落。她和他相差半个头,她只能抬起头仰望他,语速非常快,像是有什么人催促她:“我还有其他事,能跟你解释的只有几件。”
姜罗衣四处张望,根本不容阿木出声:“一,我并非对你隐瞒,只是奉命行事,不能对任何人说。二,我真心喜欢你,才嫁与你。三,生死离别,避无可避。北莽和大业你只能选一个。”
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她在逼迫一个人选择自己母亲还是选择自己的父亲。
若是选择了大业,那她会亲自动手杀了他的父亲。
若是选择了北莽,那她会灭了他族人,再亲手杀了他的父亲。
不管怎么选,他的父亲必须死,北莽必须乱!
“我若都选呢?”
“世上没有这等好事。”
姜罗衣心里默念,选大业吧。她能护他一生平安,也能护他母亲…活着离开北莽。或许她还能做到让他的母亲活着见到生养她的京城。
“以前我是有的。”
“生在皇家,永远没有选择的权利。你以为的以前只是你的母亲不会告诉你。”
沈安澜远嫁北莽,可她始终姓沈,她的佳话是插在每个皇室心中的刺,老天偏爱的人再怎么折磨,都无法消磨半点偏爱,甚至会把这份偏爱留给她的夫君和子嗣。他们相信,只要沈安澜回来,皇位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可以做垂帘听政的太后,可以做万人崇敬的皇后,也可以做杀伐果断的将军,唯独不能做皇帝。
女帝一词,何其荒唐。
“问问你的母亲吧。”
姜罗衣松开阿木的手臂,沈安澜会告诉他一切,史书上有的,史书上没有的。
她还有其他事要做。
姜罗衣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只知道他的母亲是大业的传奇公主,并不知道他的母亲和大业……
沈安澜早就知道她儿子娶得姑娘是姜罗衣,也只有姜罗衣能保她儿子的性命,否则她根本不会让她的儿子娶一个罪奴。
“母亲。”
沈安澜扶起跪着的阿木,阿木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此刻像个孩子一样,哭哭啼啼。她摸着阿木的头发,仿佛一切回到从前,可惜屋外熟悉的兵甲告诉她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这次回京,陛下会封她定安侯,这样她就能护你一生平安。姜罗衣师从姜十八,她答应我的事一定会做到。”
沈安澜从袖口掏出一艘木质的小船,这艘小船是阿木小时候最喜欢的玩意儿,是她亲手做的。他小时候向往江南景色,向往江南的一切。
小船被紧紧地塞进阿木的手里。
曾经的姜十八如何得说到做到,后来的姜上就有多么言而无信。今日的姜罗衣是曾经的姜十八,必然也是后来的姜上,他们之间并无二致。
“母亲,父亲和北莽怎么办?”
“阳间留不住他们。”沈安澜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阳间不仅留不住他们,也不再适合她。
姜罗衣没想到传回来的话这么简短,她让他去问他娘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北莽,可是这些对话听着,公主殿下并没有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阿木,反而想让阿木放下仇恨。
殿下想把锅全甩给她?
姜罗衣嗤笑一声,她不仁,那她也不义,她一点都不介意这把火烧得更大:“世子要护,但他有权知道自己的母亲如何害他的父亲、兄长、姐姐和族人。殿下既然不清醒,那咱们就让她清醒清醒。”
她的密旨上护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沈木。
如果真相把他逼疯了,那她也不介意养一个傻子。
不光是姜罗衣的人,其他人也盯着沈安澜这对母子。沈安澜和阿木的一言一行都在他们的监视下。
当然啦,他们也会盯着‘同伙’的一言一行。
“这把火不能熄,我们必须在姜罗衣前添一把火。”沈元平不顾外面人的阻拦径直冲进帐中,趁着李叔起身行礼时鸠占鹊巢,一屁股坐到主位上。
他顺便从袖子里丢出来一个已经开封的密信:“姜罗衣真正的密旨是沈木活着回京,这把新添的火不能真的要了沈木的命。”
李叔看了眼密信,陛下把密旨都告诉了东阳王。
“小公子打算怎么做?”
沈元平把玩玉珠的手顿了一下,屏气合目,过了好一会儿,面露悲切:“姑姑远嫁北莽,劳苦功高。她的棺椁要用水晶棺。”
李叔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沈灵的灵是万物生灵的灵,安是安居乐业的安,澜是波澜不惊的澜。帝王需要波澜不惊,百姓需要安居乐业,万物生灵需要孕育。她的父皇是希望她成为天下的王,带着大业走向盛世。可惜那册封储君的圣旨并没有出现在世人眼中。
“将军杀伐果断,元平佩服。”
本来悲痛万分的李叔闻言十分错愕地看向胡言乱语的沈元平,火是没烧死世子爷,可烧到了姜罗衣。往后这两口子怎么过日子?
沈元平的话彻底将姜罗衣推进万丈深渊。
沈木不愿意相信蜂拥而进只为捅他母亲一刀拿金子的人是她的人。
“带点脑子恨我。”姜罗衣撇了一眼双目猩红的沈木冷冷地说道。
她可不惯着沈元平:“多谢小公子佩服我杀伐果断。谢归谢,理归理。我是你爹还是你娘?”
李叔示意所有人后退。
“什么?”沈元平没想到姜罗衣如此粗俗,更没想到后面她会更加粗俗,甚至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姜罗衣踹开碍事的木头:“我他娘的既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娘,凭什么要给你擦屁股收拾烂摊子?就他娘的因为你姓沈?我只忠于陛下,你是吗?天下无人知你沈元平,那今日我就让天下人知道你沈元平是什么样的人。你让人杀了你的亲姑姑,就因为你想看热闹。”
沈元平脸色铁青,他此刻恨不得刮了眼前这个粗鄙的女人。
李叔屏气敛息,生怕殃及。
“真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