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远古的山脉传来生灵的低吼。笙坐在冰凉的地面,房间里只有一个狭小的窗口,细密的铁丝带着高伏的电流,缠绕在窗口的铁栏上。

今晚没有月亮。房间里阴暗寂静。

笙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黏腻阴冷的黑暗笼罩她的全身,像是蛰伏已久的毒蛇,将盯上的猎物拆腹入骨.

“灵,他们在愤怒。我能感受到,他们很痛苦。”

空灵的声音打破了房间的寂静,但是没有人回应。

房间里只有她一人,但她就像听见了回答般,微笑着看向身侧:“灵,我有预感,他们就要来了。”

像是在祷诵般,她站了起来,面向窗口,双手交叉并在胸前,垂眸轻吟:“伟大的自然之母啊,您的孩儿虔诚向您祷告,这世上所有的苦难,都将在您温柔的怀抱中消散……”

“请您降下神罚,让他们敬畏您。亵渎生灵的罪人们啊,他们将永世不得安宁。”

她听见了同伴的应唱和实验员的脚步声。听声音,那些实验员大概在二楼,正往楼上走去。

笙的房间1号在四楼。她知道,那些人是过来带走她的。

“快点,卡瓦尔博士需要她去试药,晚了点小心博士拿你们去试!”

“博士又研制什么药剂了?”

“不该问的东西别问,闭上你的嘴,你是想死掉或变成那些恶心的怪物?快走!“

“灵,那些药让我好痛,我不想去试药,”笙表情悲伤,空灵的嗓声逐渐染上了几分阴狠,“灵,他们会下地狱的。”

她的一根手指尖冒出了一株细小的白色腾蔓,轻轻摇晃了一下长着尖刺的茎,似乎在附和笙的话。

脚步声停在了她的房门前,她赶忙把藤蔓收了回去,转身看向房门。

房门上的锁被他们打开,他们毫无顾忌地将手电筒照向房间内的女孩,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一点一点靠近她,将手上粗长的注射器扎进她的手臂,里面微绿的液体被一推而尽。

女孩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看着他们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反抗,温顺地仿佛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绵羊.

但他们对她依旧很防备,直到将液体注入了她的体内,才有人松了口气。

她知道他们会放松下来。那液体是抑制剂,是防止她不受控制攻击人而特意研制,能够抑制住她所有的能力,让她毫无反抗能。

“实验体1号,21:45分,正常。”

有人在纸上记录。她被其中两个实验员用力地抓住细瘦的手臂,将她从房间里带走。

阴暗的床底,湿润的床板上开着一朵艳红色的小花,忽然间裂开,并迅速枯萎化为灰土。夹在其中如灰尘般微小的种子朝光源处快速飞去,沾在那些实验员的防护服上.

我的孩子们,请扎根在他们的血肉里,在他们身体里生根发芽,将他们变成你们的载体,去帮助那些即将到来的同伴吧。

无人注意到,笙碧蓝色的眼眸周边出现一圈红边,随后消失不见。

实验室内。

卡瓦尔将一支药剂注入兔子体内。温顺的兔子随着药剂的注入变得狂躁起来,疯狂撞击在玻璃箱壁上,透明的玻璃一点点溅上鲜红的血液,兔子的眼睛、耳朵、嘴角等处开始流血,浑身也抽搐起来。很快,兔子便停止了疯狂的自残行为,四肢僵硬,倒在玻璃箱内一动不动了。

卡瓦尔皱起眉头。他移开目光,语气冰冷地吩咐身边的实验员:“处理掉。”

又失败了,他已经进行了相当多的尝试,对于实验体1号的基因研究依旧没有任何进展,这让他十分烦躁。

究意哪里出了差错?!

他看向一边的实验台上,上面捆绑着的10号实验体依旧在做无谓的挣扎,见他看向这边,实验体10号拼命发出“呜呜“声,眼睛里满是恐惧。

泪水从实验体10号的眼眶里流出。

面对实验体10号的眼神哀求,卡瓦尔没有一丝动容,神情冷漠地看着他,碧蓝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耐。可惜了,那双眼睛从来不会这样看向他。替代品终究是替代品,眼睛长得再像也不及她的眼睛一分。

卑贱的实验品不配拥有这样一双眼睛。

“去把他的眼睛剜掉,”卡瓦尔摆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冷冷说道,“别用麻药,小心些,眼球挖出来放进瓶子里。”

痛苦的呜咽声在室里内响起。卡瓦尔懒散地坐在高椅上,拿起试验台上的一支试管,轻轻摇晃了两下。试管中腥红的液浆晃动起来,与浮在表层的透明微红液清融合在一起。

“卡瓦尔博士实验体1号已经被带到,要让她现在进来吗?”

“带她进来,”卡瓦尔将试管放回原处,敝了一眼实验台上血腥的场景,“快些清理干净。”

笙进入实验室时便看见高椅上坐着的卡瓦尔。他是纯粹的西欧人,五官也是典型的西欧长相,身上散发着三十多岁成功男人所具有的成熟气息。

卡瓦尔随意坐在高椅上,长腿交错搭放,一只手臂放在洁白的试验台上另一只手臂抵着跷起的大腿,手撑着自己的脸,垂着眸子看向实验室门口的笙,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看起来就像那些大学里的教授般儒雅随和。

笙自然明白这只是他的表象,面前这个人完全和温和扯不上任何关系,他冷血、自私、残忍,是一个十足的恶魔。

她看向实验台。实验台上的“人”有着亚麻色的短发,面色惨白,眼眶内被塞进两团白色的绷带,绷带上全是鲜红的血迹,他的嘴巴被白布堵住,说不出任何话语,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笙看了看他是鱼尾的下半身,灰白色的鱼尾与腰肢的交界处有着明显的,因为人为缝合而造成的可怖的丑陋疤痕。很明显,实验台上的“人”是实验体10号。

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昭示着在她进来之前实验室内所发生的一切。

“孩子,过来。”见笙站在门口未动,卡瓦尔语气温和,笑着说道。但笑意并不达眼底。

真虚伪。笙在内心嗤笑一声,面上却一副淡漠乖巧的样子,朝卡瓦尔走去。

“尊敬的博士,实验体1号向您问好,愿主保佑您“下地狱。后面三个字是笙在心里默念的。

当然,如果那个被基督教捏造出的上帝不保佑他下地狱的话,那她也会让他下地狱的。

“我的孩子,你应该自称爱卡瓦尔,这是你的名字。”

爱卡瓦尔这个名字是卡瓦尔在笙出生时给她取的,自从笙到了十岁后,就再也没有用过这个名字。对于这个名字,笙只觉得恶心。

爱卡瓦尔?呵,她恨不得弄死他。

笙没有回答,卡瓦尔也不生气。他对她的容忍度一向很高,只要没有去触碰他的雷池,通常在这种小事上他并不会与她计较。

更何况,他可是非常喜欢这个孩子呢。

尤其是这双独特的,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眼睛。

“博士,可以给我注射药剂了。”笙神情冷静,语气平淡得仿佛注射药剂只是如吃饭那么平常的事情。

“不急”卡瓦尔站起身,伸手想去抱她,却被笙特意避开。卡瓦尔也不恼,面上依旧挂着浅笑,然后动作强硬地将笙抱进怀里。

见笙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卡瓦尔脸上显出几分真情实意的愉悦。

毕竟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对他十分厌恶呢?

“你的身体里流有我的血,我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卡瓦尔一只手抚上笙纤细白皙的脖颈,犹如对待恋人般温柔地低喃道,“我们是一类人,孩子。”

对于卡瓦尔所说的话,笙只感觉虚伪得可笑。亲密?是指为了创造出一个具有优秀强大基因的试验品,不惜去跟他眼中无比卑贱的基因实验体结合生下她,还是指从她出生就在她身上进行无数次的实验,让她成为一个没有任何自由的实验体?

卡瓦尔抱着笙走到实验台旁,将笙放了下来,拿起实验台旁的手术架上装着10号实验体眼球的玻璃瓶。与笙相似的碧蓝色眼球浸泡在瓶子内的马尔福林里,眼球在马尔福林里上下飘浮,眼球上的血丝也如细藻般随液体的轻晃而飘动。

“你看,多么漂亮的颜色,”卡瓦尔面露惋惜,“不过可惜了,这双眼睛还是不像你。”

“我的眼睛不是跟您最像吗,卡瓦尔博士,”笙眼神冷漠,毫不客气地说道。

的确,作为笙的父亲,卡瓦尔的眼睛与笙的眼睛极为相似,都是一模一样的碧蓝色瞳孔。

卡瓦尔没有接话,将玻璃瓶递给身旁的实验员,然后戴上医用手套,从实验员手中接过一支注射器,里面装着腥红色的液体。

笙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只不过血腥味很浅淡,常人根本闻不出来。

“这是通过你的基因配置出的药剂,和血液一样瑰丽的颜色,是不是很美?”卡瓦尔有些痴迷地看着那支注射器内所装的液体,言语间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笙冷冷地看着他将针头扎进10号实验体的手臂,将药剂一推而尽。药效来得非常快,几乎是刚注进去,10号实验体就神情扭曲,痛苦地挣扎起来。

10号实验体下半身的鱼尾用力摆动,被铁锁铐住的地方鳞片脱落,渗出丝丝鲜血。

实验室内的所有液体在容器里剧烈晃动,但很快回归平静。

笙别过头去。

10号实验体开始剧烈咳血,眼眶内的鲜血如泪水般流下,和耳孔内流出的血液融合在一起,流在冰冷的实验台上。

“又失败了。”卡瓦尔语调平缓,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

“你早知道他会死,但你还是给他注射了。”

“牺牲一个实验体去赌基因改变排列序列从而达到你想要的基因加强,这万分之零点零一的概率,划算么?”从实验室外进来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朝卡瓦尔走去。

笙记得这人,是一个和卡瓦尔一样恶心的家伙。

如果说卡瓦尔的恶心是虚伪残忍,那这个家伙的恶心就是下流低俗,是一个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

关键是这家伙男女不忌,也不管是实验体还是人类,只要长得有几分姿色,通通都想睡。也不知道他怎么还没得病死掉。

不过笙倒不会小看他。毕竟这人虽然跟泰迪附体一样,脑子里多是些废料,但他的残忍比起卡瓦尔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大部分都是用在那档子事上。而且,虽然他恶心,但是同样不是个蠢货,药剂的研制他也是出了不少力在其中的。

“你怎么来了?”卡瓦尔恢复成那副冷淡的模样,避开了里达米亚·里奥的触碰,“弄干净了?”

里奥也不在意卡瓦尔明晃晃的嫌恶,嬉笑道:“哪能不弄干净啊,这不是刚完事就过来了嘛。”

“呦,你这宝贝实验体也在这,里奥似乎才注意到离他远远的笙,调笑道,“她可真是越发美丽了,比她那个实验体母亲还要美上几分。啧,现在已经有14岁了吧,不知道这尝起来什么滋味……”

笙眼神渐冷。衣袖内的手臂上冒出一条细小色藤蔓,像蛇一样灵活地缠绕着她的手臂,在暗处随时等待出击。

现在还不是时候。在这里攻击会被检测器检测到的。而且……

笙看着那两人。他们身体里有抗体,种在他们体内的种子才开始苏醒,冒然出击会破坏我们所有计划。灵,现在还不是让他们下地狱的好时候。

白色藤蔓收了回去。

“别打她的主意,”卡瓦尔似有所察地看了笙一眼,眼神晦暗,“除非你不要命了。”

“我知道嘛,这可是你的所有物,我怎么敢动她呢?”

况且,这可不是个简单的玩意,单说她的血就够危险的了,他又不蠢,可不会轻易去动她。

“不过话说回来,上面这个实验体长得也还可以,你就这么轻易把他弄死了?”里奥收起嬉皮笑脸,皱着眉看着10号实验体的尸体,“啧啧,真惨,眼睛都没了。话说,你不是挺喜欢他那双眼睛的吗?”

他可还记得因为那双眼睛,卡瓦尔对这个卑贱的实验格外优待,还不许他动这个实验体。

“他的眼睛像她,”卡瓦尔示意几个实验员将尸体搬出去,神色淡淡,“不过也只是像了。”

(小剧场:卡瓦尔:他的眼睛像她,所以把他留着。又因为他是个替代品,所以就弄死他了。然后看向笙。

里奥:噢~[意味深长]

笙:好大一顶黑锅扣她头上。

笙:滚,别扣黑帽子给我。心里想着:伟大的自然之母啊,请让我替您让他们下地狱。

我:嘿嘿,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小笙同志,加油,去平等发疯创死每一个人。

笙:你还有意思讲?

我:嘿嘿,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