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朱雀之女

我上山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人，他身材魁梧，身长八尺有余，胡子花白，脚下踩着祥云，一派仙风道骨，最奇特的是，他的眼睛是向上竖直的。

“孽畜，还不快快醒来！”他用浮尘轻轻一指，我如坠梦中，想起一切……

原来我竟是天神朱雀之女，本是一只杜鹃鸟儿，修炼了一千三百年，刚化成人形，因父神忙于公务，无人管教，雀跃不已，天天在朱雀宫中东闯西窜，有时又跑到星宿宫找虚日神君和月陆星君，四处游荡。

有时骑着天马去天河里玩水；有时去瑶池，化出原身，衔着羽毛变的蛇、虫、鼠、蚁丢到仙女仙侍的身上，看她们吓得大声尖叫、花枝乱颤，我们躲在暗处偷偷大笑。而后告到父神那里，我就在星宿宫躲几天，周而复始，故态复萌。

太上老君最好，偶尔教我识药、炼药之法。我把他的丹炉房炸得乌烟瘴气，或者仙鹤吃了上吐下泻的丹药、神水，也只是帮我收拾烂摊子，从不告状，最是义气，被我引为知己。

最喜爱的游戏是从宫里偷出琼浆玉液，跑到扶桑树下听神荼和郁垒将军讲凡间故事，天庭八卦。他们是看守天门的两员大将，阻止妄图登天的凡人，看起来威严冷酷，多接触几次就知道他们很爱喝酒，又话痨，特别是神荼将军，喝点小酒就开始滔滔不绝。

日子好不自在，就这样过了百来年。

有一日，我正在宫中睡觉。父神怒气冲冲地回来：“逆子！”然后门被拍开，四分五裂。

吼声一下子把我吓醒了，立马坐起来。

“爹爹”。看着熟悉的一幕，迅速平静下来。

“你虽是我爹，也不能擅闯女儿的闺房。”我佯装大怒，决定先发制人。

“不要叫我爹，我不是你爹。”吼声震天。

“那……陵光？”我试探一问。

“你，你……”他冲上来就要打。

我吓得赶紧逃窜，躲到星宿宫。才知道原来天蓬元帅醉酒调戏嫦娥被纠察灵官发现，玉帝勃然大怒，派天兵去抓他时，天蓬元帅并未束手就擒，而是从广寒宫一路战到斗牛宫，又吃了王母的灵芝仙草，他被抓住后，遭玉帝亲打两千锤，已经贬下凡间。

玉帝仍气愤不止，追责问蟠桃宴为何天蓬元帅会醉酒，当职的天将只许饮两盏。有人告称，天蓬元帅赴宴归来，回到天河后是杜宇小仙又拉着天蓬元帅在天河喝了酒，然后才有天蓬元帅擅闯广寒宫之事，又说杜宇乃是朱雀神君之女。

而这个告密的人就是鳖灵那厮。父神听到内愧不已，自请降职，玉帝勉励一番，说主要是天蓬之责，但子女也要好好管教一番，不能肆意妄为，父神这才大怒而归。

我火冒三丈，当即就去找鳖灵。还未行至玄武宫，就见鳖灵在宫前徘徊，似乎在等人。

“鳖灵，是你告密的？”

“秭归，是我，我……”他还没说完，我就攻了上去。

“我们平时虽然相争，但也算君子之交，没想到你是这种小人。”我吼道。他只好抽剑回挡，我们一路打到日冕坛。

战至日冕坛，那厮闪身到日晷盘后，我立刻催动莺飞打去，他也催剑迎上来。

莺飞乃是我的法器，可依我的心意化刀枪剑戟，绳绫针丝，是父神在太上老君处帮我求的。

据说是炼制上宝沁金钯，也就是天蓬元帅的九齿钉耙时剩下的神镔铁材料。老君在原材料的基础上又加了金砂，锤炼成了一片柳叶形状的法器，轻盈坚韧，刚好适合女子使用，就给了我。

我一般用它来绾发，唯一正儿八经当武器，也就只有和鳖灵打架的时候，各有胜负，打赢这憋孙也并不让人欢欣。

唉，我可怜的莺飞，终有一天要让你像其他兵器一样扬名天界，六合八荒。

我的雄心壮志还没畅想完，看到战在一处叮叮作响的两把剑，马上继续催动灵力，变作绫正准备缠住他的开明剑，开明一闪，莺飞缠上日晷上的指针，然后——日晷上的指针断了。

我们瞬间愣在当场，目瞪口呆。

周围围过来许多大小神仙、仙女宫娥，一边看热闹一边讨论。

甲：杜秭归这次真惹大祸了，哼！惹是生非，早晚有这一天。

乙：她真有那么大法力？

丙：还是我们鳖灵法力更高强，鳖灵好英俊，啊啊啊啊～。

丁：是啊，是啊，是我的鳖灵！

被广目天王押到凌霄宝殿，我还没有回过神：啊啊啊！这指针可是九转镔铁炼成的，一般的刀剑斧钺斫之不断，我的莺飞果然是神兵？

还是我炼的丹药成功了？这次加的是些什么材料？是太上老君的胡子，老年人神力果然强大，三根胡须就可以增加千年灵力，不过之前怎么没有成功？不管不管，我果然是神童，天资非凡！

不对，不对，好像是父神身上的羽毛，从哪个位置拔的，头上，还是翅膀上的？

这时我看见父神面红耳赤地从殿外进来，无比亲切，热泪盈眶，仿佛看见万万年灵力在向我招手。

“还不跪下。”父神抬手一挥，我膝弯一痛。砰地一声跪在地上，膝盖又是一痛，顿时醒过神，试图抬起头来，感觉被强力压制，动弹不得。

“陛下，微臣管教不当。”父神和玄武神君一起单膝跪下行礼。

“神君不必动怒，这就是你那小女杜宇？”玉帝声音威严洪亮。

“臣惭愧。”

“这日晷乃星宿神君们司职时辰的凭证，人间以此春种秋收，被你们这两个小仙打坏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父神起身，召出陵光弓，化成锏，走至我身后，一扬手，打得我浑身一震，瞬间倒地，背上火辣辣地疼。

“神君，这是干什么。”太白金星急忙上来劝住。

“爹爹”我转过头只看得到他的脚，心里难受极了。爹爹平时都是恐吓居多，气狠了也是把我困在房间，从没舍得真打过我，何况这么重，顿时觉得又委屈又难过，眼泪止不住就出来了。

“孽子，是我平时对你太过纵容，才至犯下如此大错，令陛下震怒，看我不打死你。”又一锏下来，背上已经痛得麻木了，脑袋晕晕沉沉。

“神君，息怒。”周围几个神将上来拉劝父神。

“住手，小杜鹃怎禁得你这样打！”太上老君又急又气冲进宝殿。

“陛下，老道可重炼日晷针！只需九九八十一日，这期间可罚小杜鹃下到都广之野，去人间报春种秋收之时辰，一来弥补她所犯之错，二来也罚她受人间之苦。”

“可行~”“老君说得有理。”殿上议论纷纷。

“准，那鳖灵？”玉帝开口。

“可先襄助老道采集金石，采集完成再下界受罚不迟。”太上老君忙回道。

“亦可，准奏！”玉帝金口定音。

不知谁架着我，昏昏沉沉地回到朱雀宫，只觉塌前人影恍惚，有声音“疗圣丹药”、“西王母”云云，均不真切，觉之扰耳，后背火烧火燎又挡不住睡意，迷糊睡去。

醒来又是一个白日，我正在想难道我睡了一天一夜？只见父神立于塌前。唬我一惊，差点跳起，又惊觉身上已不再痛。

父神听见动静，转过声来，我立马滚出几滴泪来。

“秭归，你可还好？”他的声音里有点不安。

“哼，不好，十分不好。”我扭过头不看他。

“爹爹……”

“你不是我爹，我没有这样的爹。”气愤道。

“爹爹……”

“出去，我不想见你。”

他叹口气，悻悻出门。

我立马起身活动四肢，只有动作太大后背才稍有痛感，难道我炼的是多功能的神丹妙药？居然已经大好。

倒杯茶正准备喝，门口似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差点呛到，还没来得及跑上床，就听见推门声，只好假装摔倒。

“哎，哎，好痛～”

“秭归，是我。”

原来是虚日星君，她一身碧色衣衫，眉目温和，鼻挺唇薄，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双颊有两个酒窝，笑起来眉眼弯弯。她是星宿宫的星官，我自小受她照顾，故而与她格外亲近，她也是我如母如姐的好友。我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

“秭归，你就要下界了，来，这个给你。”她递给我一个荷包。

“如此快！人间可像话本子里那么好玩？就是舍不得你。”我拉她坐在桌前。

“我亦不知。不过天上的仙君们估计很欢喜，九重天上少了个扰人的小魔王。”她点点我的额头。

话未落音，仙童来报，广目天王已经来朱雀宫督促我下界了。我只好在虚日星君的“搀扶”下“气若游丝”地来到殿前。

除了虚日星君、父神、广目天王及随侍的八个天兵，等我们行至南天门，已经浩浩荡荡一路人，大概都是看热闹的，我四处张望，没有太上老君，我还没告诉他我已炼成仙丹，不但可以提高灵力还可以治愈伤痛。

“爹爹，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望父珍重！”在南天门口停下，我对着父神盈盈一拜。

“秭归，下界后不可再胡作非为，要谨记圣上恩德，造福凡间。”父神眼里有不舍和难过。

“女儿记得了，唯一不舍的就是父神，可否赐一随身之物给女儿略做想念。”眸中含泪，凄凄然欲坠。真是一副感人至深的离别场面。广目天王似有些恻然，没有催促。

“你想要什么？”父神有些疑惑，又不是生离死别。

我上前，在他耳边悄语：“那个……就是你头上和背上的朱雀羽毛，可以给我两根吗？可以炼仙丹哦！不仅增长灵力，还可以……”我还没说完。

众人只见杜宇小仙被朱雀神君扯到南天门口。随后抬脚在她屁股上一踹，杜宇坠下云端。

“你虐童……”杜宇小仙的声音从九重天下传来，凄惨无比。

甲：“杜秭归也不容易，没想到朱雀神君仪表堂堂，居然……”

乙：“看来她平时惹是生非是为了排遣心中烦闷，自己爹爹这样对自己，肯定不好受。”

丙：“唉，可怜～”

朱雀神君脸色一变，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