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妮雅不假思索朝自己的房间冲过去,撞开了房门。
手里的东西在塔妮雅开门看清一切的瞬间掉落在地上。
房间里本就没多少的家用品洒落一地,靠窗的双层床上,帕缇拉一双惊恐的眼睛看向塔妮雅。
帕缇拉在向姐姐求救,无声的求救。因为她的恐惧已经在那一声本能的尖叫之后掘走了声带全部的力量。
帕缇拉已经喊不出声来了。
而塔妮雅,她不能让自己也像妹妹那样被恐惧征服。塔妮雅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在短短几秒钟内就必须冷静下来。
那个男人,虽然是个男人,但那个男人并不比一个女孩,比如塔妮雅自己强大多少,因为她太熟悉那个男人了。
不,她真的熟悉那个男人吗?她完全没想过那个被她和妹妹称之为“爸爸”的男人有一天会那样。
不,她还是熟悉那个男人的,破烂的事情永远是破烂的事情,只不过每天破烂的地方会有些许变化而已。
是的,她熟悉那个男人,那副原本就谈不上高大的躯壳,在多年吸毒的侵蚀下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了。母亲在没转化的时候十分虚弱,早已无力打塔妮雅,父亲呢?
也好不到哪里去!
塔妮雅猛冲过去,把父亲从妹妹身上撞开,成功了!
塔妮雅一把拉起帕缇拉,正想往房间外跑去,可是父亲也站了起来,用掉的时间一点不比因恐惧而浑身发软的帕缇拉更多。
父亲肯定没料到会被自己大女儿从背后袭击,这次站起来后已经是一脸的怒容。
塔妮雅一开始还以为会有一番狂暴的对话,父亲会怒骂她,会呵斥她,她甚至还在心里想了一瞬间的应对之词。
但是没有。
父女之间没有任何对话。
塔妮雅面对的已经不是她的父亲,而只是一个毒瘾和躁怒同时爆发的疯子。
父亲一挥胳膊狠狠打在了塔妮雅的脸颊上。
她没想到原本以为虚弱无力的手击打在自己的下颌骨上竟然会带来这样剧烈的痛感。塔妮雅被打翻在地,帕缇拉也被带倒,而她们的父亲正踉踉跄跄走过来。
塔妮雅迅速扫视地面,看到自己手边那张打翻的椅子,她抄手抓起椅子脚朝父亲的小腿甩过去。父亲疼得跪倒在地,塔妮雅赶紧起身,拉上帕缇拉跑出了房间。
但是帕缇拉太小了,又被吓坏了,塔妮雅几乎是在拖着妹妹,这样的速度还是赶不上忍痛重新站起来的父亲。
还没到大门,实际上客厅才仅仅穿过了三分之一,帕缇拉就被赶上来的父亲扑倒了。
父亲冲着帕缇拉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塔妮雅想都没想就再次拼尽全力撞向父亲。但是这次没有了第一次背后袭击的优势,塔妮雅被父亲的一双大手牢牢抱住,两个人一起滚到墙角,撞翻了熨烫架。
塔妮雅和父亲厮打着,这番打斗远比她预想的痛苦,两人实力也远不是她以为的相差无几。很快,面目狰狞的父亲终于把塔妮雅压在了身下。这还不够,衣服的焦味吸引了父亲的注意力,他一把抓起地上的电熨斗,滚烫的底板让周围一圈空气看起来飘飘渺渺。
塔妮雅已经累了,她知道接下去将会发生什么,她不想要后面的一切,那对她而言不啻为人间地狱。
但她太累了,已经无力反抗地狱的降临。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坚定的眼神看着身旁怔怔站着的帕缇拉,拼尽全力吼出来:“跑!跑啊!”
原来地狱真的是燃着烈焰的恐怖之所。
电熨斗压在塔妮雅脸颊上的时候,她这么想着。
但是地狱里还是能看见一丝光亮的,那就是她的妹妹,她的帕缇拉,终于在姐姐惨烈的尖叫声中清醒过来,跑出了家里的大门。
门外,天色已黑。那时候是雨季,外边已经下起了大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门外传进来,还有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塔妮雅刺痛的面庞感受到了不真实的舒畅。
帕缇拉安全了。
塔妮雅欣慰地闭上了双眼,就这样晕过去好了。
·
帕缇拉在黑夜的雨水中奔跑,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不明白家里的一切是怎么变成了这样,她大哭着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能注意到偶尔有路人奇怪地看着她,但她却想不起来要干什么。
帕缇拉只是绝望地逃离,甚至忘了求救。
直到她下意识地跑到警察局门口,帕缇拉才记起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塔妮雅曾经带帕缇拉来过这里,并且很认真地告诉她,如果哪天姐姐不在家里,而爸爸妈妈又都犯病了,只要她感觉自己有危险,就可以来这里。
她抹了把眼泪,跑进了大门。
帕缇拉回家的时候,身边跟着几个警察。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亲眼看见家里的情况还是让帕缇拉失声痛哭。
一片狼藉。
塔妮雅瘫倒在客厅的地上。
那个疯狂的男人,此时已和他的妻子一副模样,烂泥般躺在破旧的沙发上,看到帕缇拉和那些警察进来,脸上只是傻子般的痴笑。
她们的母亲,也许是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也许是根本就视而未见,没人能在那张麻木的死人脸上看出任何情况。
警察给塔妮雅披上了外套,抱起她往屋外的警车走去。
“帕缇拉,生日快乐。”塔妮雅已经醒了,她虚弱地说,“你的生日礼物在地上,房间里。”
塔妮雅不想让妹妹错过人生中的第一个生日。
帕缇拉哭着,点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警察送走了姐姐,帕缇拉走到房间那里,在地上,洒落的炒饭旁边,她看到了那条彩色发带。
她把发带捡起来,虽然脏了,却十分好看。
她把发带系在了头发上。
这是帕缇拉人生的第一个生日。
这是帕缇拉收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塔妮雅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