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吹来。
鬓角的青丝微微摆动着。
它们轻触着面部肌肤。
酥痒感刺入心里。
有一些疼，尽管大部分时候，是怪异的感觉。
疼的是什么？
或许即将消失的女人背影，撩拨起的，是无尽的哀愁。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人生的第一段旅程，喜欢前者。而人生的第二段旅程，后者逐渐袭来。
何以解忧呢？
杜康已经声名不显，只留下了万古的伤痛。
是老酒浇成的。
滂沱大雨都无法冲淡。
其实很淡，像只蚂蚁在肌肤上爬行。
可是夕阳的余辉里，她是美绝人寰的。
张雪歆也是位佳人，并且心地越发的美。
为什么默默离开，是不用言说，却能明白的事情。
明白了什么？
或许敞亮着的，是毕竟有情。
那么是否应该和陈佳琪见一面。
双脚挪动到防盗门前，大声的说了一句：“你先回去。”
回应立刻到来，是否定的言辞。
宋雨佳有些无奈，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愁来天不管。
四十分钟之后，一排低的房间，出现在张雪歆眼前。她拿出手机，点开和刘芳慧的微信聊天页面，将“我来找你了”这五个字，发送了过去。
回复很快到来，是“雪歆姐，等我”这几个字，片刻之后，刘芳慧真的出现。
奔跑向张雪歆，双手抱着她的后背，亲昵似的耳颈相交，然后松开双手，开心的将手机呈了过去。
“雪歆姐，怎么会忽然找我？”
简单的问候，后面有一个坏笑的表情。张雪歆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佯装生气似的说道：“芳慧，别调皮，你是清清爽爽的女孩子，学坏就不美了。”
“哪有，雪歆姐，你总是这样称赞我。”
手指舞动几下，又是一句言辞被打在手机上，张雪歆哀叹一声，拿出手机，抓拍了一张她的照片。
“你自己看，肌肤白皙，面相澄澈干净，并且脸颊稍微方正一些，当你保持自然的神情时，落入旁人眼中，瞧不出任何坏女孩的气质，妥妥的书香气。”
“真的吗，我母亲总说我幼稚。”
“哪幼稚了，你这张脸，会从小美到老的，世人都爱瘦脸颊，殊不知那样的女孩子，年纪越大，越不美丽，而你这张脸，岁月的东风，都刮不走美的底色。”
再次伸出手，捏一下她的脸颊，然后嘟囔着嘴，似是在调皮。刘芳慧笑了，笑的很开心。
“雪歆姐，我就知道你对我好。”
“那你还不把压箱底的功夫露出来。”
“是美发吗？”
刘芳慧轻声询问，张雪歆“嗯”了一声，然后握住她的手。
“走啦，让姐姐也美一次。”
“没问题，那套美发工具，闲着太浪费，正好为雪歆姐服务。”
这句言辞被打出来，显示在手机屏幕上，呈现给张雪歆，然后两人一起，向着其中一栋房间走去。
这是一座小区，不过非常破败。似是三四十年前修建的。
不过眼眸里瞧见的，带着夸张的成分，虽然确实半零不落。
曾经看到一则新闻，上面大肆批判中国的建筑，说他们只有四五十年的寿命。而外国的建筑，最久远的，可能存在了数百年。
不过是寻常罢了，《桃花扇》里的哀江南，清清楚楚的写着“问秦淮旧日窗寮，破纸迎风，坏槛当潮，目断魂消”，大体上也就是数年人去楼空的光景。
人去楼空！
和这座小区，太过相似。
年轻人和年富力强者，早已经将新房安置在了更繁华的商业区，而留在这里的，几乎都是老年人。
刘芳慧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手指又在蠢蠢欲动，并且不知不觉间，发送了一个红包。
“雪歆姐，别这样。”
刘芳慧又将手机呈了过来，张雪歆微微一笑，说道：“就几块钱，算是你的辛苦费。”
“那我带你去美发店。”
“不，你的手艺更好。”
紧闭双唇，是不甚开心的模样，似乎不喜欢如此。张雪歆捏了一下刘芳慧的手心，柔声说道：“行，下次不这样了，我的妹妹现在有工作了，不需要姐姐费心照顾。”
“雪歆姐，你明白就好，你是长发，我给你编一个倭堕髻”
“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妹妹，姐姐可没有罗敷那么美。”
张雪歆面露戏谑，刘芳慧立刻舞动手机，打出了一行字：“可是姐姐未来的意中人，一定是‘白马从骊驹，腰中鹿卢剑’。”
“那就借你吉言。”
爽快的应了一声，然后推开单元楼的铁门，走了进去。
踏上二楼之后，走进最里边的房间，一间窗明几净的卧室，出现在眼前。
不惹尘埃，像是经常打扫。刘芳慧的秉性，比起她和宋雨佳，更爱干净。
右手被牵引着，走进一间稍微小一些的卧室，然后被强行的按在凳子上。张雪歆瞧着眼前的梳妆镜，暗自叹息。
多么优秀的女孩子，要是发音正常，那就是完美的女神。
可惜上天将残缺赠予了她。
忽然觉得，和她相比，生活中的艰难困苦，实在微不足道。
条件绝佳，却又偏偏存在瑕疵，悲伤的事情，应该经常出现在她身上。
忍不住思量，卷发器却已经夹在了头发上。
不太疼，甚至有一些舒适感，像是头皮被按摩着一般，张雪歆闭上眼睛，然后清晰的感觉到了手指与肌肤轻触的错觉。
是错觉。
因为黑暗的空间里，忽然矗立着刘芳慧的身影。
还有说话声，从刘芳慧的口中发出。
原来当她开口言说时，婉转动听才是最真切的感受。
可惜这终究是错觉，并且在错觉里，伸出手掌，轻抚她的脸颊。
想这样示以关怀，因为怜惜她这样的女孩子。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觉得她的过往，肯定尝到了很多苦楚。
即便是条件完美的女人和男人，也会在安身立命时，身心受创，何况一位生理有疾的女孩子呢？
或者确实算不得正统的典范，可是却不会吝啬于关怀。
死过一次，再获重生，这种事情，就变成人生当中最美的风景。
真的能带来舒适感。
然后安心乐意的静坐着，直到三十分钟之后。
眼眸睁开，一个古代女子的发型，出现在梳妆镜里。张雪歆仔细的瞧了一眼，然后开心的说道：“芳慧，你说我顶着这个发型走在大街上，会不会被当成怪物。”
“雪歆姐，你再穿一身汉服就行，我的可以送给你。”
一件汉服，已经被展示了出来，并且披在了张雪歆的身躯上。
“要是今晚，‘白马从骊驹，腰中鹿卢剑’的君子不将姐姐迎回去，那就是天理难容。”
“芳慧，你喜欢君子吗？”
“难道雪歆姐不喜欢吗？心思纯正的男子，总好过花里胡哨者吧。”
这一次，似乎被刘芳慧比了下去，不经意间略微低垂着的眸子，更是流露出歉意的神情。
一位生理有缺陷的女孩子，心中念想着的，居然是江忆般的男人，并且可以瞧的出信念坚定。
或许女人终究千差万别。
忽然发现了这样的事实吗？
那么宋雨佳呢？
怎么会想起宋雨佳？
难道此刻的心情，并非空穴来风。
之前主动寻找宋雨佳时，就已经出现了吗？
不，或者是在过往的数年之中，逐渐出现的，并在此刻，终于变的清晰。
虽然不至于出现巨大的裂痕，可是却能感觉到，同行的轨迹，似乎变了一些。
变的究竟是什么？
细细思量，一个缥缈的，不太清晰的词语，出现在心中，它就是“成长”。
从更亲近女孩子，到接触男性，从女孩子之间的关怀，到经历男性的抚慰。生命的轨迹，终究蜿蜒了一些。
似乎有点可怕，心里期盼着的，是沿着直线行进下去，直到终老。
可是人生终究不会如此。
也不必如此，因为绕过几道山梁，才能看到绿树红花，直愣愣的穿过隧道，眼眸里瞧见的除了水泥与昏黄的灯光，别无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