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说谎者的扑克牌

我的交易员之路始于偶然看到的一本书，《说谎者的扑克牌》（Liar’s Poker）。我当时得了流感，回家养病，爸爸从图书馆给我带了一些书。《说谎者的扑克牌》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部具有时代特征的作品，作者是《大空头》（The Big Short）的作者迈克尔·刘易斯，《大空头》还被拍成了好莱坞大片。

在《说谎者的扑克牌》中，刘易斯描述了他在20世纪80年代经济繁荣时期作为债券交易员的生活。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为了警示后人金融业的贪婪，也是为了警告想加入金融业的年轻人。

我认为它产生了相反的效果。我怀疑成千上万像我一样的年轻人读了这本书后，心里想的是：华尔街应该是我的去处。

这本书讲述的是一个年轻人从美国来到英国，就读于伦敦的一所大学，随后受雇于一家美国投资银行的故事。书中描述了他在交易大厅工作并观察大户交易员操作的情形。

我被迷住了，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交易将是我的职业。虽然从那以后，我又读了许多比《说谎者的扑克牌》更具体的交易书，但作为入门书，这本书再好不过了。

读了那本书后，我的生活改变了。它让我如梦初醒。我从一个热爱滑板的足球迷，变成一个专注而充满干劲的人。我找到了我的使命。

我开始申请欧洲各地的大学学位课程。我那时已经在一家养老基金找到了一份办公室实习生的工作，读完这本书后，我知道那不会是我的最终归宿。

读完这本书的第二年，我被英国的一所大学录取了。但是我遇到了一个问题，他们没有奖学金，我不得不自己付钱。我日夜不停地工作。白天我在养老基金工作，晚上我会滑滑板到8公里外的一个游乐园工作到凌晨一点。

我尽可能多地从丹麦财经书中获取信息。我也会读英语书来提高我的语言能力。

我的家人并不支持我。在出发的那一天，我不得不自己去机场。他们最终改变了主意，和我一起经历了这些年的考验和磨难。我姐姐曾经告诉我，她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我的时候紧张到咬指甲，她生怕我会在直播时僵住。

我的第一笔大交易

金融市场上有一句话完美地总结了我的第一次投机经历：别把天赋和运气混为一谈。那时我对金融市场的运作方式一窍不通，但却撞上了大运。

那是1992年9月，我刚刚被大学录取。我努力工作，挣了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尽管还差一点儿，所以我计划通过假期打工来弥补剩下的部分。

当我收拾行李准备去英国读第一年大学的时候，一场众所周知的飓风席卷了货币市场。

英国是欧洲汇率机制（ERM）的成员。这是欧洲经济共同体为减少汇率波动和实现欧洲货币稳定而引入的一种制度。

英国在1990年加入了欧洲汇率机制，但到1992年，英国陷入了经济衰退。英格兰银行发现他们越来越难履行自己的承诺，即让英镑对其他欧洲货币的汇率维持在一个严格的范围内。投机者积极做空英镑，认为英镑被严重高估了。

当我带着存款去丹麦当地的银行，想把我的丹麦克朗换成英镑时，金融市场上演了一出大戏。这一天被称为黑色星期三。

1992年9月16日，英国政府在试图将英镑保持在欧洲汇率机制规定的货币兑换下限以上的努力失败后，被迫将英镑撤出欧洲汇率机制。

我在维基百科上找到了以下关于黑色星期三的信息。它介绍了我即将经历的事情的背景，以及是什么给一个22岁充满抱负的交易者带来了一笔巨额意外之财：

量子基金（Quantum Fund）在1992年9月15日星期二开始大规模抛售英镑。汇率机制规定，英格兰银行必须接受任何出售英镑的出价。然而，英格兰银行只在交易日接受订单。第二天早上伦敦市场开盘时，英格兰银行开始按照当时的财政大臣诺曼·拉蒙特（Norman Lamont）和英格兰银行行长罗宾·利-彭伯顿（Robin Leigh-Pemberton）的决策，试图支撑他们的货币。

上午8:30之前，他们购买了两次3亿英镑的订单，但收效甚微。英格兰银行干预无效的原因在于，量子基金抛售英镑的速度要比购买速度快得多。英格兰银行继续购买，量子基金继续抛售，直到拉蒙特告诉首相约翰·梅杰（John Major），他们对英镑的买入未能产生效果。

9月16日上午10:30，英国政府宣布将基准利率从已经处于高位的10%上调至12%，以吸引投机者购买英镑，并在当天晚些时候承诺将基准利率再次上调至15%，尽管如此，交易商仍然继续抛售英镑，因为他们确信政府不会信守承诺。

当晚7点，时任财政大臣诺曼·拉蒙特宣布，英国将退出欧洲汇率机制，利率将维持在12%的新水平；然而，第二天利率就回到了10%。

当然，那时的我对这些都一无所知，但它对我的学习产生了实质性的影响。如果我提前几天去银行，就不得不为1英镑支付近12丹麦克朗。完全靠着运气，我赶上了现代最大的货币崩溃之一，并从中受益，能够以约每9丹麦克朗兑1英镑的汇率兑换我的丹麦克朗。

我从存款中多赚了4000英镑。我每年的学费和住宿费预算是2500英镑。“乔治叔叔”让我的大学教育免除了债务。

虽然这天被称为黑色星期三，但许多历史学家认为这是一个黄金星期三，因为更便宜的英镑吸引了投资，为英国经济的迅猛增长创造了条件。

巴黎一个热狗的价格

那天，我不是唯一一个赚到改变一生的钱的人。乔治·索罗斯赚了10亿美元，这让他稳固位列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投机者行列。

在1992年9月那致命一天之前，他并不是唯一一个注意到欧洲货币之间存在明显价值差异的人。另一名交易员也注意到了。事实上，他根本不是交易员，他拥有一家位于伦敦东部的印刷公司。我们就称他为英国人吧。

当我开始在伦敦工作时，我听说了他的故事，当时他在法国度假，在巴黎之行中，他在埃菲尔铁塔旁的一个街角小摊上买了一个热狗。

付款时，热狗的价格让我们的英国人大吃一惊，他以为热狗摊老板想骗他。热狗摊老板向他保证，说这就是巴黎热狗的普遍价格。为了确保自己没有被骗，他决定在别的地方再买一个热狗。结果是一样的。

我们的英国人正为散户交易历史上最伟大的单人下注之一奠定基础。他走进巴黎的一家超市，开始记下食品、饮料和其他家庭用品的价格。

回到伦敦，我们的英国人将法国的商品价格与当地超市里相同商品的价格进行了比较，他得出结论：法国法郎被严重高估了。他打电话给他的金融交易公司，并与一位年轻的经纪人交谈，这位经纪人后来成了我的老板。

我老板喜欢讲他的这个客户如何将5000英镑的账户存款变成800万英镑的故事。他坚持认为法郎被严重高估了，并从中获利颇丰。

分享这段逸事的原因不仅是为了给你讲一个好故事，也是为了让你为本书的内容做好准备。你看，这本可能是个伟大的故事，然而这位客户后来损失了所有的钱，之后又赔了一些。

成功的交易不就是赚钱并且守住这些钱吗？

99%的人不知道的是，当你赚钱以后，你大脑的化学物质会发生变化，如果不加留意和检查，它会给你的决策过程带来不利影响。

经济理论和经济史

我在大学学到了经济理论的知识。它教会我金融市场是如何形成的，以及当前的经济理论如何理解我们周遭的世界。

然而，它并没教会我如何交易。它没教我动量、心理和情绪如何对金融市场产生重大影响。我的学位课程并没有让我为现实世界做好准备。我以为攻读硕士学位会改变这种情况，然而尽管我在硕士期间的学习内容与行业更相关，但我仍然觉得市场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谜。

通过保持其他部分不变来测试经济系统中的变量这个想法并不适合我。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但那时的我对世界的看法有所不同。

我并不认为市场是高效的。我坚信市场一点也不理性。市场是由人类推动的，如果说人类不具备什么品质，那就是在面临压力时还能保持理性或逻辑。

富人的恐慌

比起学习经济模型，我更喜欢学习经济史。在学到1903年和1907年的富人恐慌时，一个关键时刻出现了。伯纳德·巴鲁克（Bernard Baruch），一个著名的华尔街投机者，正确地预测了一只铁路股票失败的垄断所带来的后果，因此赚了一大笔钱。

垄断（Corner）是指一群人或一个财团为了制造轰动效应而抬高股票价格，从而试图引诱更容易上当的投资者跟风买入，然后将股票抛售给后来者的行为。今天，它被称为拉高出货（Pump and Dump）。想想游戏驿站（GameStop）这只股票就知道了！

伯纳德·巴鲁克对事情发展的预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认为财团必须筹集资金来维持他们岌岌可危的垄断，因此他开始做空各种受欢迎的股票。他是对的，股票市场迅速下跌。道琼斯指数几个月内就下跌了49%，而巴鲁克从中获利。

那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学不进去经济模型了。我觉得它们在概念上过于死板和理论化，而且很多假设是错的。它们认为人类总是理性行事。但人类肯定不是理性的。在我写这一页时，我正看着我的报价窗口。道琼斯指数下跌了500点，德国DAX指数也下跌了250点。“为什么会这样？”我听到你问。这是因为有种叫作新型冠状病毒的强力病毒正在席卷全球，已经造成了多人死亡。

市场并不关心死去的这些人，它担心的是事情会变得更糟。市场完全取决于人们对事情的感知，经济现实只是夹杂其中。我不理解病毒背后的基本原理，也不需要理解。我的工作不是理解病毒背后的含义，而是理解市场中的玩家以及他们的感受。他们很害怕，而我看到了他们的恐惧。所以当然，我选择做空。我做空不是因为我觉得病毒会给全球经济造成严重破坏，我做空是因为我认为他们觉得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无论发生什么，我的工作就是读懂这种情绪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就是我要在这本书里教你的。我运用理性来解释牛市和熊市，基础经济的健康状况将推动市场上涨或下跌。然而，作为一个日内交易员，我需要有心理灵活性，这在经济理论中从未被描述和说明。

我还得知道“何时坚持，何时放弃”，正如肯尼·罗杰斯（Kenny Rodgers）在《赌徒》（The Gambler）中所唱的。我是个赌徒吗？如果我说是，你可能觉得我和去赌场寻求刺激的人没什么区别。但如果我告诉你，我比普通的职业足球运动员赚得多，而且我之所以能做到，不是因为我有阅读市场的特殊能力，而是因为我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你会怎么想？

我不是没有感情的反社会分子。我有感受，也会爱、哭泣、疼痛、哀伤、开怀大笑和微笑。你可以做个好人，且仍然能出人头地。但是当你交易的时候，你需要学会用不同于99%的人的方式思考。我们很快就会谈到这一点。

摩根大通

毕业后，我面试了许多银行和金融业的入门职位。我没有找到梦寐以求的实习交易员的工作，但我确实得到了一份在大通曼哈顿银行（Chase Manhattan Bank）的好工作，后来它被称为摩根大通。

这是一次十分宝贵的经历，我带着满腔的热情来到这里。为美国投资银行工作可能是发生在我身上最好的事情。我把对金融市场的热情转化到工作中。我从事投资组合分析和业绩基准分析工作，这意味着每天我都能亲眼观察金融市场的发展。

我碰巧坐在彭博终端旁边，我喜欢那台机器。我经常在周六和周日溜进办公楼，狼吞虎咽一般阅读分析和交易故事，下载数据。

为一家美国银行工作的好处在于，这里有与典型的欧洲公司截然不同的职业道德。在过去的20年里，这种情况可能已经发生了变化，但当我在摩根大通工作的时候，我们确实可以随心所欲地加班。

我在摩根大通工作了将近3年，这3年里，我没有一个月不加班至少40小时。我已习惯长时间专注地工作，因为这份工作需要对细节保持高度专注。

离开银行时，我已经是个老练的工作狂了。我这样说并不骄傲，但我认为也没必要隐藏这样一个事实：我成功的原因不是过人的才智，而是我的职业道德。我只是比其他人工作的时间长，我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做出了牺牲。

我的态度让我想起了美国特种部队海豹突击队的精神：生活中任何值得做的事情，做得再多也不为过。适度是懦夫的专利。

当我第一次走进交易大厅时，我的梦想终于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