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光硕对上徐子虞黑漆漆的眼睛,忽然有些烦躁。
“为什么我要记得媒体给凶手起的傻×名字?这些媒体为了博得眼球,恨不得给这些凶手著书立说,明明陈隽掠走多数受害者的时间压根就不是在雨夜,他也不喜欢戏剧!”
李光硕几步走到窗前,一下子打开窗户,可昨夜下了雨,外面的空气湿润凝滞,他闻了以后感觉胸中更加憋闷了。
“但你找到子安的时候,确实是个有暴风雨的夜晚。”
徐子虞望向窗外,天空阴沉沉,吹进来的风透着一股阴冷,她好像穿过不知有多厚的云朵,回到了那一天。
2019年8月12日,子安生日的当天,子安失踪了,徐子虞马上报警,警方立刻在整个扬城范围内发布了寻人启事。
此前警方已经找到了四具尸体,受害者都是年龄在18到22岁之间的少女,她们死时都呈跪坐之姿,被扎带反绑住双手,张大的嘴里流露出无限恐惧。
子安失踪的现场也找到了一截尼龙扎带,上面残留的血迹检测出的DNA和尸体上检测出的DNA一致。
在子安失踪两个小时后,警方发布了寻人的通过。当时所有的扬城人,都知道有一个女孩被那个喜欢折磨人的家伙带走了。
“子安消失的那天,扬城刮了大风,暴风雨来了。我想出去找子安,我不怕他,因我的失误失去子安才让我发疯。但陈警官拦住了我,他跟我说,如果子安回来看不见我会难过,我听了他的话。子安回来的时候,我第一个握住了她的手。那都是第四天了,暴风雨还是没有停。”
风夹杂着雨像刀子一样拍在她的脸上,几十个小时里,她没睡过一个整觉,也没吃进去多少东西,身体早该疲惫不堪,从开着的窗户吹过来的冷风就要她吹跑似的。
徐母扇了她一个耳光,因为当时她的表情很奇怪,她没感受到疼,哭都哭不出来,只是咧着嘴。
徐母大概被她表情吓到了,对她大喊:“赶紧吃饭!你现在要是倒下,我可没时间照顾你!”
她简直是将食物塞进嘴里,吃的什么,是冷是热,吃了多少,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但她支撑着,指尖是冷的,身体是发抖的,精神却清明。
当她听到子安回来的消息,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子安的身边,父母压根就追不上她。
子安的身体隐藏在毛毯之中,从边缘露出一只脏兮兮的小手。
徐子虞握了上去,感觉比冰块都凉,她忽然感觉到巨大的恐惧,子安不会已经死了吧!
她更加用力去握子安的手,旁边的仪器上显示着正常的心电图,听到了仪器发出有节奏的嘀嘀声,她这才放心。
一个警察从她对面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眼睛赤红,血染红了他的polo衫,他的脚步也万分沉重,从她身边走过,就像是个巨人离开了,每一步都让救护车晃一晃,她只看见他的侧脸,那是她和李光硕的第一次见面。
是李光硕将子安从加害者陈隽的手中救出来,也是他将子安抱上了救护车,也是他将陈隽制伏,拷在了一根水管上。
安慰徐子虞的陈警官是李光硕的搭档陈钦浅,那天他没有回来。
徐子虞问他:“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吗?”
怎么可能忘记,成为警察之前,李光硕以为警察是最帅的职业,法律让他惩恶扬善,他是正义的使者。成为警察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被电视剧给骗了。
他和徐子虞第二次见面是在法院,陈隽的公诉现场,他坐在证人席上,徐子虞坐在旁听席上。
律师以平静的语调问了他两百多个问题,从上午开庭,一直问到下午。从他进入现场前吃了什么,到他出现场后到哪里去上厕所,甚至还提到了当天的天气,是个暴风雨笼罩的阴天。
李光硕答到后来才意识到,律师除了想找出他程序上的问题,还想证明他的行为对陈隽的影响,以没有行为能力来为陈隽辩护。
他刚开始反驳,律师又止住了话题,他从证人席上走下时简直泄气。
下一个接受质证的是陈隽,他在描述整个案件时,提到了这场暴风雨。
“暴风雨让我变得奇怪。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但我绝对不会伤害他们。子安……就像我的女儿,我绝不会对她做什么……啊!”
陈隽被一个从旁观席上飞来的手机打中了头。
“骗子!少用你肮脏的嘴提我妹妹!”
徐子虞被法警拽出去时,仍然不停地咒骂他,她张大的嘴里牙齿是红色的,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咬坏了舌尖,血水染红了口腔。
李光硕片刻的惊讶过后是畅快,他也想痛骂陈隽,陈隽杀了他的搭档陈钦浅,难道他还不能愤怒吗?
答案是不能,只要他穿着这件衣服,他就永远不能掺杂个人的感情,这是法律赋予他惩恶扬善的权利时,要求他付出的代价,但有他能做的。
他扶起了被法警推出法庭的徐子虞,对她说:“陈隽一定会付出代价。”
这是他们说过的第一句话,但付出代价的不只有陈隽,还有她,还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