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欢喜和忐忑

*

有敲击声。

咔咔咔。

是鼠标右键。

徐子虞拼命点击,为什么有那么多照片,有那么多页面!

咔咔咔。

裸身跪坐的受害者,表情惊恐万分,眼球部分只剩空洞,和嘴一起张大呐喊。

她不是徐子虞刚刚见过的肖挽,只是她们都露出一样惊恐的表情。

泪水滑落,但她哭得没有声音。

啪!

子安站在她的身后,热水瓶落地,开水烫伤她的皮肤,她却没有感觉,只是呐喊。

“他来了!”

她和子安变成了豌豆大小,电脑屏幕却变得无限大,一个个页面蹦出来,是照片的局部。

细节被切割,脖颈处的勒痕,被咬掉的半截耳朵,缺失的手指,腹部的刀伤,还有女孩放大的眼睛。

女孩的眼睛变成了子安的眼睛。

咔咔咔。

有敲击声。

砰砰砰!

是法槌落在的声音。

她真的变成一个小豌豆,从自家阳台的门缝里滚出,一直滚,滚到了法院。

法槌落下几次,獬豸穿着法袍,独角高仰着,身体的墨绿色显得威严。

“肃静。”他喊。

“徐子安,你清楚你的罪吗?”

子安站在被告席,身穿蓝白色条纹运动服,头戴黑天鹅头套,她没有表情。

子安为什么坐被告席?

子安明明是受害者!

徐子虞想高喊,但她说不出来,她又变成了法官手中的法槌,一小节,被撞了好几次,脑袋直痛,她只能眼巴巴看着子安。

身穿白西装的陈隽,头部变成雪白的狼头,膨起的毛发之间,闪缩着银光。

它看上去像只刚被洗净的狗,它落下晶莹泪珠,对法官声情并茂说道:“毫无疑问,他们纯洁可爱,我对他们就像对自己的儿女一样,我没有出手,是有人栽赃陷害。”

旁观席中间三排观众全都是键盘按键,他们依次一排站起,一排坐下,重复几次,边做边唱,“是怎样的豺狼才能想出的恶毒计谋,竟然诬陷我们善良的朋友。”

戴着狐狸头套陈隽的妻子坐在证人席上,喊道:“啊!是为了钱!那么钱你拿走!是为了名誉!名也拿走!是为了荣誉!荣誉也属于你!什么都可以带走,只把我丈夫留下。”

徐子虞着急,她知道真相,可她只是一个法槌,她拼命上下飞舞,直到长出细长的翅膀,长出滚圆的身体,长出长长的嘴,她变成了一只小夜莺。

她围绕着子安飞着,声音自动从喉咙里传出。

“你看不到她有多难过?她已经被夺走声音,无法讲述你们的罪行,但太阳会揭示。”

旁观席第一排,六个受害者穿着白衣,戴着羔羊头套,说道:“我们可以作证,他既是豺狼。”

陈隽喊道:“他们说谎!”

陈隽妻喊道:“他们说谎!”

支持者喊道:“他们说谎!”

陈隽泣道:“我才是受害者!”

陈隽妻泣道:“我丈夫才是受害者!”

支持者喊道:“我们拥护的人是受害者!”

獬豸的角指向子安,他说道:“你有罪,我要永远剥夺你的自由。”

陈隽妻喊道:“将她关到精神病院里去!”

支持者喊道:“永远不要把她放出来!”

两个牛头人一人架起子安的一只胳膊,将子安拉了下去。

就算是牛头,徐子虞仍然认出了他们,她大喊:“你们干什么!你们可是子安的父母!我不会再承认你们是我的爸妈!”

*

“呵!”

徐子虞倒吸一口气,她的心好痛,一抽一抽的,脸上还有泪水,她蜷缩成一团,肩膀发着抖,忍不住抽搐。

暴风雨真的回来了!他又开始以残忍的手段对无辜的人下手。她什么也没做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杀了人。

就算她有回溯时间的能力,她就能阻止吗?

暴风雨比她想象的更厉害,她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民宿内不只是柯骆,甚至连何乐生都是他的帮手,否则何乐生为什么会面无表情地从无门牌房间里出来,肖挽的尸体那么可怕,只是看着,她都感受到无尽的痛苦。

她完全不了解她所信任之人,就连回溯完成之前会做的梦都出现了问题。

之前的梦境虽然有夸张和虚构,但都是基于她的记忆,可是这一次的梦,除了看到受害者照片那部分,基本都是虚构。她也没搞清楚,这次梦境给了她什么提示。

可能是她真的不明白,自那起事件发生起,到底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最终她什么也没做到,什么也守护不了。

“你还要晃到什么时候!现在才早上六点!”

徐子虞身上一僵,她无法相信自己听见的,她慢慢抬头,自己穿着粉色美乐蒂图案的卡通睡衣躺在小床上。

棚顶与自己不到一米,墙壁边缘有绿色的霉点。

有霉菌散发的潮湿气味。

她一下子跳起来,头却撞在棚顶上,自己的身体再次掉到了床上,整个床体发出了剧烈的晃动。

“哎呀!你是故意的吧!”一阵狂踢被子的响动,末了传来闷在被子里发出的一声“哼”。

徐子虞再次确认自己听到了,她蹑手蹑脚顺着双层床的扶梯上爬了下去,下铺上一个淡蓝色的薄被,里面有一个凸起,徐子虞悄悄掀起……

“你还没完了是吧!”

子安冲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从她手中夺过被子,盖上了自己的头,只露出因睡觉压扁的头发。

“囡囡!怎么跟你姐姐说话呢!”

徐母出现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个盘子,里面两个葱油饼正冒出阵阵香气。

徐母把盘子往桌上一放,一把掀起子安的被子,冲着她睡裙下大腿拍了一把。子安不满地发出嘟囔声,徐母跑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外面不亮,今天是个阴天。

她家房子是二十多年前钢铁厂分的老房子,所有窗户朝北,和前面的一栋楼离得又近,本来也照不到多少阳光。

“妈……”

徐子虞有点傻眼,徐母嫌弃地看她一眼,“你也赶紧出来吃饭。下个月就要上班的人了,还没个正行!”

徐子虞跑到书桌旁边拿起手机看上面的时间,2019年8月12日,6:02。

徐子虞的内心瞬间被巨大的欢喜填满了,她甚至不记得刚才是为什么绝望,酸涩的眼角和忐忑的心跳都提示着她有事情发生,她也感觉自己忘记了重要的事,不免有些心烦,她忍不住在狭小的卧室里来回走。

到底忘了什么,一定非常重要。快想起来!

忽然她想起来了!今天是子安的十九岁生日。

原来如此,耳边传来徐母的叫声,翻来覆去地喊:“都快点起来吧!也不看看几点了!早饭还吃不吃了!”

子安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翻起来,黑色库洛米长T恤睡裙已经被洗的发灰,她眯着眼睛在地上找拖鞋,却只找到一只,另外一只脚在地上摸索。

徐子虞熟稔地从床底下翻出另外一只拖鞋给子安套上,子安嘟囔一句。

“你干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生日快乐。”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