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彩蝶眼睛盯着大鼎看了一会儿,感觉古朴厚重,有鼎定乾坤的气魄,心里也明白了百景玉为什么痴迷其中。
豆绿眼看着百景玉的一只手被烧热的大鼎烫伤,忙飞奔过来,拉住对方的胳膊,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说道:“百景玉,你傻了吗?!”在女人的心中,早就认定了他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她曾在白马寺的大雄宝殿中发过誓、许过愿,没想到真的应在了这白面书生身上,而他好像浑身撒发着一种勾人魂魄的味道,让她无法自拔。
百景玉苦涩地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眼睛的余光扫到大鼎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竟变得异常甜蜜。
“㞗孩子!从来报应不爽吧,让你龟孙跟老子抢女人?!”权红鼻子幸灾乐祸地嚷道,“报应!报应!报应哩!”
靳黄脸呆呆地坐在老虎皮椅子上,自顾自地抽着自己的旱烟,对面前发生的一切都视若无睹。他却在有意无意地冷静地观察着百景玉,从侧面了解对方的为人,刚开始还觉得他有情有义,这一会儿怎么变得痴痴傻傻了。
“靳爷,景玉刚刚死里逃生,差点儿成了这大鼎中的食物,心中觉得与此鼎有缘,不知道这个鼎有什么来历没有?”百景玉强忍着手上的疼痛,向靳黄脸请教道。
“说起这个鼎嘛!”靳黄脸眨巴着眼睛,黄脸上的皮肤微微收缩,思索着说道,“好像是十几年前——”
“我的好靳爷!”权红鼻子等得不耐烦了,嚷着补充道,“就是十几年前,咱们在洛阳金村,从洋鬼子手里搞来的!当时我还——还是第一次去安仁里享受,因此记得特别清晰理!”
靳黄脸想起来了,那是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鹅毛般的大雪下得天地皆白,北风吹着哨子,“呜呜呜”地在河洛大地上盘旋。靳黄脸和权红鼻子等人在洛阳城里踩点儿,不想遇到几个洋鬼子,用六匹马拉了一辆大车,车上的篷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青罗山的好汉以为是啥天大的宝贝呢,就劫掠了来,为了早点儿脱身,他们还将第一次在安仁里妓院里过夜的权红鼻子早早叫了出来,赶上开城门的时候,第一批出了建春门。
“日你娘!直拉到青罗山上,将六匹马都累得直喘粗气,才发觉是他娘的一个铜铁疙瘩,啥㞗用处没有,只能当作刑具使唤了!”权红鼻子有鼻子有眼地说道。
百景玉和文彩蝶两人对望一眼,心里已然清清楚楚。十几年前,洛阳金村周天子墓被盗掘,挖出的大量宝物都被洋鬼子偷盗走了,却机缘巧合地留下了这个大鼎,只是青罗山上的土匪们都没有什么文化,对此了解得不多,不知道大鼎是非常重要的文物。
“鼎在中国,并不是没有用处,特别是在周朝的时候,主要是用来祭祀的。”百景玉向这些无知的人解释道,“我们以前有个成语叫‘问鼎中原’,说的就是周朝的时候,楚国的国君率领兵马来到洛阳,想要问问关于鼎的情况,被周朝的大臣一口回绝了。”
“百老师又要开始讲课了。”赵粉立在一旁,以讥讽的口吻说道。女人心里明白,如今大家还身处青罗山土匪的老巢,管他什么鼎不鼎的,问鼎哪里也无所谓,大家先逃命要紧,“好为人师”四个字瞬间占领了她脑袋中的大部分区域,这是她对此时百景玉的评价。
不等百景玉回应,豆绿姑娘忽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像个求知欲极强的学生一样,看着百景玉问道:“楚国的国君既然是来洛阳问鼎的情况,为什么不叫作‘问鼎洛阳’呢?”
百景玉舔了舔嘴唇,与文彩蝶交换了一下眼神,很显然,他们两人是懂得其中原由的。“因为在中国古代,很长一段时间,‘中原’指的就是洛阳!”百景玉笑着说道。
“这么说来,‘逐鹿中原’就是来洛阳逐鹿了?!”豆绿点着脑袋,似懂非懂地看看百景玉,又看了看大鼎。
赵粉噘着嘴巴,“咯咯咯”地笑得腰都弯下来了,“豆绿姑娘,这你就不懂了,要是大家都来洛阳逐鹿,洛阳的鹿还不早早地被抓走完了吗?!”
豆绿认真地听着,思考了一会儿,看了看百景玉,见对方的脸上也憋着笑容,于是点点头道:“难怪洛阳的鹿没有多少了。看来还是不要问鼎的好!”
“鼎是中国的神器,古时候楚国国君来洛阳问鼎,说白了是想要扩张地盘,占领洛阳,如今日本鬼子也想来中国问鼎哩!”文彩蝶在河南府中学堂,参加过多次学生抗日游行,对日本人侵略中国的行径有着更痛彻心扉的了解。
“倭奴贼心不死,妄图三个月占领中国,简直是狂妄至极!”百景玉恨恨地道,“我看,他们早晚有一天会图谋洛阳,霸占千年帝都。”逯氿来洛阳的时候,日本人刚刚占领南京不久,但是他们并没有止步,在南京犯下了滔天罪行之后,继续往中国腹地侵入。
“日你娘!”靳黄脸的黄脸阴沉着,覆盖着一层浓浓的乌云,嘴唇翕动着,终于说道,“难怪最近逃难来的人那么多,一定是倭奴一直往西打过来,老百姓没了生路,只能到青罗山谋口饭吃了。”青罗山下的大集市,原本只是附近过不下去的老百姓,到此处躲避灾难,混口饭吃,最近几个月,陆陆续续来了大批衣不蔽体、饥肠辘辘的人,也正是因为人突然多出许多,致使粮食缺口增大,权红鼻子才因此立功,然后有了绑架文彩蝶给他做老婆,以奖赏他功劳的事情。
“彩蝶姐姐说日本人要问鼎中国,是要把我们整个中国都占领了去?!”豆绿歪着脑袋,好奇地问百景玉道。
百景玉笑道:“侵占中国是倭奴的狼子野心,不过文小姐说的问鼎中国,其实还是问鼎洛阳,不管是‘中国’,还是‘中原’,在古时候指的都是洛阳。”
“哦——中原是洛阳,中国也是洛阳。”豆绿点着脑袋,忽然说道,“这么说来,日本人将来是要来占领洛阳城的!”
“日本人有这个心,怕是没这样的机会。听说咱们的队伍在台儿庄、平型关与他们对峙,也占了一些便宜。”文彩蝶道。
“龟孙说的莫不是我!?”权红鼻子听着文彩蝶说话,心里痒痒的,觉得她所说的“有这个心、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说的似乎便是自己。记得刚将她绑架回来,他将她扔到床上,一个饿虎扑食,要将她压在身下,没想到她左躲右闪,就是不给自己机会,再后来被豆绿这个死丫头得了机会,将她转移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去,还与她结为姐妹,让自己彻底失去了机会。
文彩蝶并不理睬权红鼻子,而是轻轻扯了扯百景玉的衣袖,示意他尽快离开是非之地。
百景玉轻轻点点脑袋,提议道:“靳爷,这个大鼎留在青罗山,无非是杀人的工具,不如将它转送给我,我来好好保存起来。”
“给你——”不等靳黄脸发话,权红鼻子吹胡子瞪眼睛地说道,“哪能便宜了你小子?!”他抱得美人归,已经是得了大便宜,世间的好事总不能尽让他一个人占了吧。
百景玉期待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青罗山老大靳黄脸的黄脸上,可是对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并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只是嘴里“噗嗤”“噗嗤”“噗嗤”地抽着旱烟。
正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女人声音传来道:“龟孙真是想得美,一个娇滴滴的妹妹被你带走了,还想要我们的宝贝,嘿嘿!”
不知怎么的,百景玉等人听了这声音,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的。